素装掩灵秀(一)
在公主府中的日子似乎与在宫中并没有多大分别。慕容每日的生活依然是读书,作画,闲暇时与残照品茗赏花,天气好得时候会带着烟汀出外踏青或是到集市上去逛一逛,日子过得安逸,舒适,甚至比之在宫里的时候还要自在许多。
“公主,这是宫里刚送来的新茶,奴婢给您泡一壶尝尝。”
“嗯,将军那里送去了吗?”慕容放下书卷,接过烟汀刚递到手中的青花瓷杯子,淡淡问。
“这茶是公主您最爱喝的,每年进贡到宫里的就没几斤,若不是陛下惦记着,哪里还有几两能送到这里来,将军喝茶从来没什么讲究,送去了,白教那帮丫头给折腾坏了。”
慕容至出嫁第二日,就将自己的行李物品搬到了公主府后园里的若虚轩中,这是当初建造公主府时慕容特意要求工匠们留出一大片空地来,着人挖出片人工湖后,又沿湖植下大片的翠竹,这若虚轩邻水而建,掩藏于青竹绿水之间,举目望去,满目青翠若海,竟如传说中的隐士仙谷,不染尘埃。
慕容原本只想求一个清静的地方,不想这时倒有了用处,那一片竹林恰巧将整个公主府前后间隔开来,也少了陌路夫妻同住在一处日日相对的尴尬。
按照她与龙岍的约定,两人虽在人前是夫妻,可各自的生活却是互不干涉的,就连慕容由宫中带出来的侍女宫妇和太监等侍候的人,揣摩了两位主子的意思之后,与龙岍由将军旧府带来的侍候的人仿若路人一般,并无交集。就这般,整个公主府从上到下倒是默契十足地泾渭分明,相安无事。
“我一个人也喝不了多少的,还是要送去一些才好。”
“奴婢一会儿去前院一趟便是了。”烟汀知道拗不过自家公主,只好应下来,随即又道,“开罗公主原本说要在今日过来的,不过刚才送东西的公公又捎话说,宫里有些事情耽搁了,今天怕是出不来了,公主午饭后要做些什么,奴婢先去备着。”
因慕容这里格外自在,没有宫中的那些规矩约束,又不曾有什么新婚燕尔的尴尬情形,渐渐地,竟成了几位还未出阁的公主郡主们的聚会之处,不时有谈得来的闺中密友前来拜访,慕容的日子,倒也不显得太冷清。
“将宫里的东西包上一些,一会儿,我们回龙府看老夫人去。”到底已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慕容自认这婆媳之礼自己做得并不比别人差,虽说并不是住在一处,但隔上那么几日,慕容总想着到龙府中去见一见自己这位的婆婆。
对于这个她欣赏着的女子,慕容是尊敬的,又加上在宫中练就的一身为人处事,大家闺秀的风范,慕容与龙府的上上下下,虽然并没有多亲近,但是自认给大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包括——这位敢爱敢恨,性格鲜明的老夫人!
不曾想,在龙府大门处倒遇见了许久不见得龙岍,这样一来,倒似夫妻两个约好了一般来与母亲请安,慕容与龙岍走在一起,暗自好笑,这样巧,竟比在公主府中还要默契有缘。
“将军是从军营里刚刚过来,怎么一个人便来了?”
自婚后,宋徽宗不愿看到女儿与丈夫分居两地,独守空闺的寂寞,索性将龙岍占调往京戍大营中任统帅,直属兵部管辖。京中繁华不比边疆苦寒之地,而京营戍卫京师,何等重要,结交得也多是朝中权贵,商贾名流,平常的赏赐俸禄,逢年过节时的礼品份例,都是那些远离朝政中心的大将们想都不敢想的,这样一个肥差被龙岍占去了,不知有多少人暗地羡慕。
京营中事务不多,龙岍又常住公主府里,对那官中笑里藏刀,尔虞我诈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所以不论是去京营还是兵部,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比之看着那些官员阴险谄媚的笑脸,他宁可呆在家里读读书,练练字,偶尔陪着冬儿出外玩闹一次,不时寻一处清静地,静静听后院里传出的若有似无的缕缕琴音。
今日,他原是去看望一个刚从边疆回来的友人,路过龙府时,想到有几日不曾来向母亲请安了,进来看看。
遇上慕容,他也极是诧异,继而是有些欣喜的,这样巧遇,在面对冬儿的盘问时不会让他觉得愧疚不安,但是让母亲看到两人一起到来,应该是——欣慰的吧!
只是,慕容突然这样问,倒让他十分惊讶——成亲这么久以来,慕容可从来不曾过问过他什么事,倒是冬儿,每天都要盘问他的行踪,简直连何时吃饭何时穿衣这样的事情都不放过,让他感到疲倦却又无奈。
可是,他明明是穿着便装的,一看就知不是从军营或是兵部出来的呀,以慕容的聪慧不应该看不出来吧。龙岍收起脑中转过的乱七八糟的思绪,抬头对上慕容一双清亮的眸子,蓦然有些明白了。
“我,是一个人过来的,冬儿,并不曾跟来。”母亲不喜欢冬儿,冬儿也是极怕母亲的,虽然知道以母亲的性情绝不会做出什么暗地里整治冬儿的举措来,但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要改善,谈何容易!
只是,母亲既已经允了冬儿跟着去公主府,便是默认了冬儿与他的关系,冬儿却自搬离以来一次也不曾过来请安,却是不妥。慕容的这一问,怕是怕母子两个又为这些事请怄气,而替他找来的说辞了。
“龙老夫人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这里多少会有些寂寞,将军有空,还是多来陪陪她老人家才是。”
“多谢公主提醒,龙岍,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