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柳入人家(一)
圣上有旨,大将军龙岍从军多年,战功赫赫,特封威武侯,食邑千户,赐黄金千两,珍宝各色,府宅一座,尚慕容公主为妻!
朝(zao)入朝(chao)而夕得封。大将军龙岍圣眷极盛,满朝震惊,只是许多人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龙岍这泼天的恩宠。
官家可真是不死心,半年内慕容公主已嫁了三次,哪次不是奇闻不断,皇家颜面尽失,可这龙将军刚刚归朝,就急急的想让女儿再嫁一次,行事实在是有失一国之君的谨慎了……
但这些,也只能在腹内揣摩感慨,明面上,各级官员还是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备上贺礼,遣人送往龙府,一时间龙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两个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挂在府门前,潋滟的烛光透过忙碌的人影缝隙,照在冬儿俏丽的容颜上,落在龙岍的眼中,如血一样艳!
旨,是密旨,虽然瞒不过消息灵通的各级官员,但真正要昭告天下,却要等到明日早朝时了,接旨的虽只有他和母亲两人,但这些贺礼赏赐源源不断的送来,府中一些伶俐的下人只怕早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只除了——单纯如斯的冬儿!
“少爷,这些贺礼要怎么办才好?”老管家贺伯终于看不到了来送礼的马车,回头看看推在门房里成堆的珍宝,怜悯的看了看因还不知情,笑得格外灿烂明丽的冬儿。
“不要拆封,将礼单和贺礼归在一处……”如果可以,他真想将这些东西即刻原样送回,带着冬儿,飞马而去,浪迹天涯,从此不再过问这种种世事,可家族的责任重担都落在他一人身上,抗旨,他不能,不敢!
“将军,这些可都是官家赏赐的?”冬儿看着以往从不曾见过的各色珍珠宝石,美玉明珠,心里极是开心。她的将军,官家看重得将军,万人景仰的将军,只是,她一个人的呢!这么写荣耀骄傲足以汤一个不经世事的单纯少女快乐的昏头转向,而不曾注意到爱人眸中深深地歉疚和忧心……
“冬儿……”龙岍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
“什么?”冬儿从这些从没见过的稀奇珍宝中抬起头,笑容亮丽,眼中一闪而逝的迷惑,今天将军收到这么多的赏赐,似乎,也并不怎么开心呢!
“我去求母亲!”
看着随着赏赐一齐进府的慕容公主的画像,龙老夫人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恍然间二十多年过去了,连儿子都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对于岍儿,她不是没有愧疚,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是个慈母。现今,在娶慕容公主一事上,她原本可以阻止的,纵然在这深宅大院中过着古井一般的日子,但关于慕容公主轰动整个汴京城的种种传闻她也是知道的。当年,龙氏一门连续两位将军为国捐躯的时候,先帝为示恩宠抚慰,曾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免罪金牌,可上殿不跪,只要她肯为儿子据力一争……可是刚才,儿子想要拒接圣旨的时候,她还在说,“天子赐嫁公主,已是天恩,我龙家满门忠烈,决不能做出不忠不义之事!”
现在,她忽然觉得,那些名利忠信,似乎也并非那般的重要了。
只是,绝不能是冬儿,绝不能是!
“母亲……”龙岍在龙家祖祠里寻到了龙老夫人,看到母亲寂寥落寞,不复矫健的背影,他蓦然发现母亲,已经老了,从她抱着父亲的灵位夜夜痛苦的时候;从她放下刀剑,摆脱了苗族公主的身份,从此甘于沉寂,闭门不出的时候;从她狠着心含着泪将养育教导了二十年的儿子送入军营的时候……她在一点一滴的衰老,为了整个龙家,牺牲了所有的一切,他欣赏着母亲性格中的坚韧倔强,心疼着她的艰辛和痛苦,所以从小,就想孝敬她,不愿违逆了她。可是,自己会不会也是她为了龙家甘愿牺牲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