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巷口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静寂的巷子,似乎是在追赶什么人,刚下过雨后的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坑,脚步声夹杂着溅水声持续了好一会,突然戛然而止,随即响起一个少年的断断续续声音:“挺能跑的啊……怎么不跑了?怕了?”说罢,抬脚就朝着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上的少年狠狠踹了下来,地上的少年闷哼一声摔得四脚朝天。
几位身着深紫色衣裳少年,腰间挂着精雕细琢的玉佩,与地上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领头的少年看着躺在污泥之中的人,怒声呵斥: “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下贱的人,连狗吃食也要抢!”愤怒的声音里夹着着的是深深厌恶和嫌弃,躺在地上的少年衣服破破烂烂,兴许是因为许久未曾换过,甚至散发出淡淡的酸臭味,他艰难地想要站起身,可几天未曾进食的他哪有什么力气,刚支起胳膊就又摔了下去,泥水溅得满脸都是……
那几位少年看他像只滑稽的泥猴轻蔑地笑出声来:“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居然也敢来抢豆子的吃食,你也配?!”说罢,几位少年上去就围着他一人一拳轮番打了起来,拳头像雨点一样地落在他身上,他也不叫,只是默默地挨着“要是,要是有人来帮帮我就好了……”其实,沈念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挨打了,他只知道自己因为几天没吃饭,又一次,抢了一只狗的吃食。
雨下了好几天,在街角的草堆睡了一夜的沈念腹中空空,他有气无力地起身想要去找些吃的,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街上两旁都是卖小吃的小贩,空气中弥漫着包子的香味,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然而他的身上没有一分钱,就这样望着。
从记事起,他就像个小乞丐一样每天露宿街头乞讨吃食,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先有一户人家见他可怜曾收留过他,然而一年后那户人家全都惨遭横死,只有沈念一个人活了下来,当时的他清楚地记得那些人说他是天煞孤星,兴许是克死了父母才流浪至此,现在又把收留他的人家克死了,那时候他突然很厌恶自己,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邻家人凑钱葬了他们,后来沈念就逃了,他不能原谅自己。
七岁那年,他遇到了一位道士,一位失明的落魄道士,第二个对他好的人,他告诉沈念,那户人家的死不是他的错,是邪祟作祟,一点一点地解开了他的心结,只是后来的某天道士突然离开了,没留下任何痕迹,他对他的记忆日益也变得模糊,后来连他的长相也不记得了,再后来关于自己克死那户人家,关于道士的记忆全没了,剩下的就是自己每天为了活着,向人乞讨……可尽管如此,沈念依旧每天笑嘻嘻的,没心没肺地活着。
沈念就这样走啊走,不知不觉就晃到了一个府邸门前,这座府邸是城中姚氏家的,那是城里最有钱的人家,可以说是富得流油,连下人都穿的像外面家境稍富的平民。
他看到门前有一只浑身白毛的狗,胖乎乎,都快和一头小猪一般。那狗面前有一个食盆,一个下人从门口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瓷碗,里面没有被动过瘦肉粥,想来是府里的人不想吃的,那人将碗中的粥倒入食盆,便进去了。那狗看着食盆里的瘦肉粥摇了摇尾巴,兴许是已经吃饱了吃不下什么东西,绕着食盆晃了几圈进府里去了。
沈念四下望了望,空无一人,他看着那个食盆,肚子突然叫了起来,他踌躇了一会,最后决定去将那食盆里的粥偷来充饥。他刚拿起食盆准备喝粥,几个少年便从门口迎面走了出来,沈念登时一愣,丢下食盆撒腿就跑,那几位少年中一位又胖又矮的少年突然大叫一声:“是那个小乞丐,快追!”剩下的几人瞬间明白,几人即刻追了上去。
在莲华城里待的这些日子,他总是一个人出来乞讨,那些富家子弟常常仗势欺人,而他便是被欺负的人之一,沈念平时乞讨吃食常常会分给比自己还小的小乞丐,那些子弟便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容不得有人帮被自己欺压的小乞丐,如今撞上沈念偷抢狗食,自然不免抓到机会狠狠将他羞辱一番。
几位少年正打的起劲,又矮又胖的领头少年突然头上一阵痛,随手一摸自己的大脑袋,登时愣住了,殷红的鲜血从指尖滴落,其他少年见状立马停下手看着面色苍白的姚子明,他还没眨几下眼就昏死过去,人人都知这姚氏公子从小娇生惯养,没人舍得也没人敢打他,如今见了自己的血登时昏迷不醒。
旁边几位少年立马慌了神,一个个大叫着,手足无措:“姚公子!姚公子……”。突然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要是不想他死,就赶紧带着他滚!”几个少年支支吾吾着看了看眼前身着白色袍子的少年,束发的蓝色发带随风飘扬,眼神冷冷地看着众人,那几位少年见状,立马抬起姚子明,一溜烟地跑了……
“师弟,下手这么狠啊。”一道温润的声音从白袍少年身后传来。“哼,我最是看不惯这种人,一群尽知道欺负他人的富家子弟!打死也不为过。”望着逃跑的几位少年,白钰摇头笑了笑。
两人刚一转身,便看见躺在泥水里的沈念痴痴地盯着天,沈念迷迷糊糊地看着蓝色的无边无际的天和飘动的白云,他迷糊了,迷糊着他看到了一张脸,眉眼弯弯,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将十三岁的脏兮兮的沈念抱了起来。
“师兄啊,你抱得动的吗?要不还是我来吧”白铃看着自家师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每次下山帮师娘采购药材,都是师兄把那些名字稀奇古怪的药材都记住然后一一买好,自己啥也不干,只能偶尔帮师兄背一下药筐,对他来说动脑子是世界上最难的事,自己只能偶尔干干力气活。
“没事,阿铃,走吧,再晚些回去师娘怕是要担心了。”“哦好,那师兄你要是累了就换我来吧……”声音随风飘散,沈念听不清了,就觉得冰冷的身体有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