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如同海水一样在山间滚动,落日的余晖洒落,光照亮金山;山峰耸直,鸟叫不绝于耳,凄清孤寂的峰岭相隔较远。唯有一条小径,石梯从山脚通往山顶。山顶一间木屋矗立在青云之中,丛木围绕,极静幽深。在余晖之下,活脱脱的被染成了金色。
在林间,一段琴音悠悠。
低沉的曲调在一两个音后停顿,后接着流畅如水流般的妙曲充斥了整个林间,知了云雀齐鸣,激起了缓缓流淌的林间水,山中泉,轻抚了弹琴之人的白衣宽袖和耳边的鬓发,温润如玉,透彻明亮……
葱葱的玉指按在琴弦之上,随着一声叹息后,中断了这一曲未完的仙音……
“时日不多,吾需离开了。昔日种下这个因,日后有缘再来收果吧,世间因果将你与吾联系在一起,终将会再相遇,”
“小仙草,吾算了一卦,一年之后会有一个有缘人来带走你,吾会设下结界,你便安心成长吧…”
说罢,白衣男子起身收琴,手指对着身旁半臂高的仙草轻轻一点,仙草在风中摇曳,仿佛在回答着男子…
不一会儿,朦胧小雨斜着细丝飘落,男子撑起青伞,在仙草视野中逐渐模糊,连脚印也没有留下,他的存在如同幻影一样,彻底破灭在这孤傲的山岭。
而此时,在人世沧桑的凡间,破旧积尘的宫阙之中,一声“哇哇”啼哭响彻在空荡荡的冷宫…
“娘娘,娘娘!是个小皇子,咱们离出头之日又进了一步!”身着青衣的丫鬟燕儿激动的对着一旁虚弱的陆贵妃说道。
陆贵妃脸色苍白,微微支撑着身子,斜靠在陈旧的床柱上,扯动一抹微笑,“燕儿,皇…皇上还是没有来吗?”
燕儿欣喜的脸上突然出来了一丝哀愁“娘娘…恕燕儿说句不好听的,您也该放下皇上了,他这么对您!”
”明明之前您是最受宠的,明明皇上之前向您承诺会守护你一辈子,可是就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天师?污蔑娘娘天煞,皇上居然真的信了,转眼就把您打入冷宫。”
”这般不信任,娘娘为何还挂念着他?”燕儿一边说,一边弯着腰收拾地上接生的工具和水盆。
陆贵妃是宫里温婉的代言词,她是皇上外出游历时被皇上接进宫,当即册封贵妃。
贵妃多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在雪夜和皇上吟诗,会在山水之间陪同皇上作画,会惊鸿一舞,会同谈国事。
贵妃从不结怨,后宫佳丽三千,却相处的井井有条,宫里妃子们都对她颇有好感。
可是如今时日变迁,往日之景如同水月镜花,打捞不到,亦无法忘却…
当九五之尊的心中开始生起胆怯,开始惧怕失去,他自然只能去寻找一个内心的依托,去清除一切不利于他地位的因素,他患得患失,于是便出现了他内心的产物--天师。
天师身着华服,在朝堂之上耀武扬威,公然指着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叫到”天煞,克身边人,和她关系相近之人皆会惨死。”
大臣们惶恐,一度以为皇上会大怒。
可是!出呼意料,皇上转眼就将贵妃打入冷宫,赏赐财务给天师,甚至都不顾及贵妃已经换胎三月。
”前尘旧梦莫要再提,我明悟了。我如今唯一的依托就是燕儿你和孩儿了……”落寞的语气让燕儿为自家的贵妃深深的哀愁。
燕儿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笑嘻嘻地扑到贵妃床边“娘娘!为皇子取个名字吧!”
贵妃噗嗤一笑,”就叫上官…”突然一瞬间的恍然,改口:”就冠以陆姓吧,叫陆离。离别,是最好的结局。”
”离儿……唉…”
转眼,五年已经从指尖流逝去。
“离儿你慢点跑,哈哈哈…”
”娘亲来追我啊!”
五岁的陆离继承了他母亲的如玉肌肤,和浓密睫毛以及他父亲的多情桃花眼,高挺鼻梁和疏离薄唇,五岁软软糯糯小团子就已经看得出来长大后的绝世。
可惜贵妃却是日渐消沉和沧桑,五年了,皇上知道她生了皇子,却依旧没来见过皇子和她,只是增添了一些衣物和用品。
陆离的出现让冷宫出现了一抹生机,燕儿如花似玉的年纪也已经过去,贵妃无法送她出宫寻个好人家出嫁,只能对无怨无悔的燕儿多出一丝愧疚。
陆离和贵妃一同坐在台阶上,陆离指着大门外的天空,疑惑地问:“娘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呀?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呢?”
贵妃猛的一愣,以后将陆离拉进怀里,眼泪像不争气的珠子一样落下”离儿,对不起,都是娘亲的错,要不是娘亲,你会享受到荣华富贵的生活,对不起……”
陆离懵懵懂懂地抚慰着自己的娘亲,外面的世界?难道会比这里还要大吗?
燕儿刚晾完衣服,回来看到这样一幕,扑到贵妃身边。
“娘娘!什么您的错?明明都是那个天师,都是那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皇帝!”
贵妃突然说道“燕儿,声音小点。”
“不用声音小点了,朕都听到了。”
一抹明黄出现在他们眼前,燕儿颤抖地匍匐在地“皇上万岁万万岁。”贵妃亦是,她眼前出现雾气,五年说好的放下,却在这一抹明黄色的突袭中破防。
”这就是我的三皇子?”皇上严厉地上下打量着眼前不知所措的陆离。
“看起来倒是继承了你的软弱…”皇上颇为讽刺,“起来吧。”
“来人,把这戏言君子的贱婢拖下去斩了。”皇上语气并无轻重,却如同巨石落入平静的水面,惊得刚起身的贵妃又瘫坐在地面,贵妃再次匍匐在地,使劲磕起头来“皇上,皇上!饶了燕儿这一回吧,皇上,臣妾只剩下她和离儿了,皇上…皇上啊…”贵妃逐渐泣不成声,这同时,她却并未停下磕头,直到额头破皮流血。
燕儿被几个侍卫反钳双手,在这走向死亡的前头,她失去了惧怕,只是微笑着流泪“娘娘,奴婢不能侍奉您了…若有来世,我们还做主仆,娘娘…”
她停下了磕头,
她不能设想,燕儿习惯穿的青衣被染上鲜血的场面,只是麻木地瘫坐着,泪水和她脸上的灰尘混杂在一起,净是沧桑之态。
她想一去了之,可是她的离儿还在世上,她不能如此没有担当。
陆离也哇哇大哭,不停地喊叫着“燕姑姑,哇哇哇……”
皇上面对贵妃蹲下身,用手指挑开她脸上的碎发,用袖子擦去她的泪水。
“霜儿,朕对不起你,可是朕没有办法!朕要为了天下着想,天下人皆称你为妖妃,天师也说了你有天煞之命。我…我不能,我不能为了你一人,撇下几代先祖留下来的的江山。朕!没有办法啊!”皇上抹泪,站起身。
背对着贵妃,声音有些许颤抖,却毫无犹豫“来人!赐酒!”
陆霜此刻不是贵妃,只是她自己。
在太监的注视下喝下,她转头
向着泣涕涟涟的陆离,一个悲戚的笑,一抹血红的花在她嘴角绽放…就像是她和皇上初遇时洛阳那朵最鲜艳的花,就像她塞给陆离的玉佩,就像燕儿青衣着血色,一切都像梦,在这抹笑中破碎,在这抹笑中失去了世间的颜色……
陆离只有哭,哭着叫娘亲,他不懂,他不懂父亲为何刚来见他们,就杀了燕姑姑,就杀了娘亲。
皇上大袖一挥,扬言“把三皇子带去奉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