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墙上的古钟,指向夜晚十点三刻——趴在餐桌上的年轻女人惊恐的睁开眼,双眸通红,满脸是泪。
呆滞的环顾四周,女人惊觉这里不是爷爷的灵堂,而是……是她跟元景柏所谓的家?
可失去意识前,她分明正被那群畜生不如的亲戚强行拖扯,发丝脏乱,丢在下着瓢泼冰冷大雨的马路边。
众叛亲离,她浑身发抖,哭喊狂吼,换来的只有讥笑嫌鄙。
猛然间,双眼被强光刺痛,残留在视网膜中的最后一幕,是一辆迎面而来的失控货车,冲悲恸落魄的她横撞过来……!
看着面前似曾相识的丰富菜肴,以及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时间,五分钟过去,宋可熙颤抖着抬手,捂嘴,终于接受自己不仅没死,还重生回到了一年前的事实。
手边的礼盒令宋可熙想起来,今天是她跟元景柏的结婚纪念日。
那天,她特地做了浪漫的西餐,布置好蜡烛灯光,忐忑羞涩的等待丈夫的归来。
而这场浪漫晚餐的最终结果宋可熙也记得很清楚:男人一夜未归,甚至于一个安抚性质的电话都懒得打。
自嘲的笑没在嘴角挂太久,忽然间回忆起什么,宋可熙猛然站起身,告知躲在不远处看笑话的两个佣人,她要用车。
"夫人,司机现在已经休息了。再说了,大晚上的您这是要去哪?恐怕不……"老女佣原是一副不愿做事的懒散样,哪知接触到宋可熙从未有过的咄咄目光,她逐渐被盯到禁声,愣在原地。
一向脾气软到不像雇主的女人,竟破天荒的硬气起来?
"我说了,我要用车,现在,马上,"宋可熙一瞬不瞬看着她:
“听懂了吗?”
女人天生长着一张温柔可人的脸,语调也仍是柔的,可眼下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不仅如此,上车前,宋可熙还让人拿来垃圾袋,亲自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菜肴扫了进去,而后淡淡说:
“拿去喂狗。”
……
拜结婚纪念日所赐,精心打扮过,大半夜出现在市医院的女人,看上去非但不疲惫,甚至过于光彩夺人。
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外,
女人的意外到场,使得前一秒还在走道处争论不休的两股势力哑然失声。
看到大伯父,二伯父一家子,乃至几个远方亲戚都在,宋可熙不由地在心底冷笑。
手术室里,突发脑溢血的爷爷生死未卜,眼下,这些人已经为了所谓遗产撕破脸,在外吵得不可开交。
当初,没人通知她,生怕她触犯他们的利益,由此导致她错过看护爷爷的最佳时期,不仅如此,由于这群人再三欺瞒,最终,她连在这个世上,最疼爱自己的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无视亲戚间的窃窃私语,宋可熙稳坐于走廊座椅上。
上一世,她错过了这场可笑的猴戏,如今可不得好好欣赏一番。
“可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率先开口的是大伯宋安国,他一脸奇怪,显然想不通,在特意封锁消息的情况下,宋可熙是如何知晓并赶过来的。
宋可熙微微挑眉:
“大伯,听你的口气,爷爷生病,难道我不该来?”
闻言,宋安国一时哑然。
他怎么突然觉得,眼前的侄女跟他印象中不太一样?
她的性子本该是腼腆怕事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让他突感心虚的反问。
见丈夫吃了瘪,大伯母刘萍面露不悦,插话道:
你这是跟长辈说话该有的态度吗?宋可熙,你是觉得自己嫁到元家,飞上枝头,就可以不把我们这些亲戚放在眼里了?”
“大伯母哪的话?恐怕不把我当亲戚的是你们吧。”
打扮雍贵浮夸的中年妇女拿辈分压人,妄想转移话题,谁知,宋可熙根本不给她这个面子:
“否则爷爷生病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在座的各位没人通知我?”
“你!”这历来安静乖顺的侄女,何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刘萍暗自眯了眯眼,心生闷气的同时,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事发突然,我们也才到没多久,倒是你,你有好久没回家看望过老爷子?呵,这时候倒是装出一副有孝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想装给哪个看。”
宋可熙无动于衷道:
“既然是事发突然,大伯母身后怎么还带着个律师?难不成大晚上的你们还能在医院偶遇?
还有二伯一家,你们不是定居国外了吗?每年年夜饭见不着人,今天却是整整齐齐的都来了。
这让我不得不替大伯母问你们一句,这时候倒是装出一副有孝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装给哪个看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亲戚们,尤其是二伯一家,脸色顿时涨红,忍不住面面相觑。
“哼!”眼看大哥一家突然成了哑巴,似乎很赞同侄女的疯言疯语,二伯宋志刚的脸拉得老长,很快,他冷硬道:
“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宋可熙,你以为自己还管得着宋家的事?
再者说,你别忘了你那个不要脸的母亲从来没进过我们老宋家的门,一个下贱私生女的孩子,你哪来的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在他们眼中,宋可熙本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小贱种,奈何老爷子十分疼爱她,所以才让她出嫁前,一直住在宋家。
“可不就是么,”有人冷笑着附和道:“宋家的一分一毫都跟你这个野种没关系。”
一动不动,宋可熙冷静的扫视一遍在场人,没有人站出来反驳这个可笑至极的歪论。果然,除了爷爷,从没有人把她当成自家人看待。
此时,手术室内走出一名医生,着急道: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这里有一份手术风险单需要签!”
宋老爷子脑溢血程度有所加重,医生表示最好的方案是现在就作开颅手术,不过这也得看家属的自愿,毕竟风险很大。
宋安国和宋志刚相互看一眼,瞬间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如果手开颅术失败,父亲死得太快,似乎对大家都有所不利。
一时间,宋家的儿子儿媳们都在权衡利弊,各自讨论,以至于着急的医生被晾在一边,完全无人搭理。
此情此景,宋可熙看在眼里,面上淡然,心里却恨不得把这些人千刀万剐。
上一世,就是因为他们为了各自肮脏的利益,选择保守治疗,导致爷爷受尽病痛折磨,临走时,瘦得不成人形,含怨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