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王晤正携带着还魂草紧紧地攥在兜中,正赶往着青石塘。
天气新,旧亭台,故人离数日,尸骨尚未寒。白夜埋入深泥之中,幽篁之下,安详地长眠于此。狂风吹,竹叶舞,竹根晃,人心荡。
琴声一声接着一声,轻盈悠扬,如画眉鸟诱人的歌喉。幽篁中,唯有一人,拨弄琴弦,奏合着这曲调。长绿色的头发夹带着几丝白银尖儿,也许是太久未梳理,胡子长满了嘴角旁。
王晤翻山越岭从镇上飞赶回来,他身上带着的宝贝可是有数千张眼睛瞪着的。就算在众人间胜出,但世道险恶,众多豺狼虫豸正跟踪着王晤,伺机待发,想要斩下他的头颅。
王晤飞速前进,在竹林中飞舞着,风蹿动竹林飒飒作响,一声声轻快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王晤边前进边思考:这草药远近闻名,此时为何没有盗贼来追击我,太怪,太怪!王晤的身后三个黑衣人默默前行,他们身手不凡,能踩着竹枝向上飞起而且没有一丝声音。此三人便是江湖中最好谋财害命的“三人魔”,据传闻,他们没有一次失手过,数多武举冠军都被他们杀害。
王晤边想边害怕,惊觉不对劲,猛然一回头看,什么也没有。风依旧吹着,竹叶仍然在飞动着。他继续前行,就快看到林子前一大团白光时。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已经立在他跟前。他想了想,朝后望了望,果不其然,另外两人也站在他的身后。
“老三,今儿就看你的了。”忽一人开口说道。
“没问题,让我好好刮了他的肉取出他的骨头!”另一人妩媚地从背部抽出两把长刀,反手握住刀柄。王晤的汗从额角流出,不敢掉以轻心。
一道光影闪过,刀刃已经悬在王晤的后颈上。汗从王晤的额角渗出,眼珠子极力向后看去,同时也时刻盯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对手身上。蓦然,又是一个黑影在林间闪过,快得要迷住在场四人的眼睛,看来是新的猎手。
“太慢了,小弟弟!”那刀刃并没有顺势朝王晤的后颈砍去,反而应声上扬,连同人一起出现在王晤上方,只是眨眼功夫,一抹流光王晤已成两半。
“搞定了吗?老三,你可要好好看清楚”那高大的黑衣人看着地上的王晤,顷刻间变成两截稻草人。
“可恶!让这小毛孩耍了!”王晤的背影顺着光亮处渐渐远去。
“速追!”三人欲起身。
“且慢!”一男子站在跟前,身材魁梧,右脸上有一道长刀疤,看起来就是刚才新的猎手。他脱下草帽,杀气从眼睛迸射出来,好一肃杀的场景。
“这,这是……”一黑衣人大惊。
“老三莫怕,三人对一人,胜算不小”高大的黑衣人冷笑道。
那男子没有说话,撩起遮腿的长袍,三根铁索从另一只手飞出来,死死地勾住他们的腰间。三人还没有机会挣脱,就被他一人顺势拉过来,将三个人凑在一块。
“再见了”男子背对三人而离开,右手先是伸展再是闭合,好几根竹子从泥土下迅速往上生长,猛地交错,便是鲜血四横。三人被活活定住,血肉被竹刺相连,全身上下有数个如碗般大小的血洞。
“这就是王氏的实力吗,哈哈,哈”高大的黑衣人最后一语,继而死去。
且王晤已经逃出幽篁,已达青石塘,速往陆铁仗住处前去。远远听到深林中有悠然的琴声,便是陆铁仗雅兴奏乐,王晤已到陆铁仗跟前,将腰间的还魂草递给他。
“还魂草!”陆铁仗心头一震,此届武林大赛的奖品竟是如此神草,又道:“徒儿,你莫非要就白夜。”
“仅为此事”王晤双手作揖,赫然跪下。
“莫急,你听我细说。白夜去世已经好几年。神草的故事也只是传说,想用这还魂草救已去世之人,我还未听说过有成功。再说此草被人们神话数十年,又及其稀有,眼前这株药草,为师也不敢辨认真伪。”
“师傅,算王晤求您,哪怕不能成功,也好歹试一试吧”王晤看着眼前的陆铁仗,心中却又是无奈。
“白夜我将他埋入了“妖篁林”,只有在那,他的魂魄就不会消失,但此刻入暮,野妖游荡,好在不伤墓主。我们要在三更前进入幽篁中”
王晤望了望山的那边,一轮红日快要从地平线那边沉下去,便说:“师傅,事不宜迟了!”
两人加快步履,在暮色四合之际达到了“妖篁林”。
风掠过,听不见竹叶飞舞的声音,反而听到一声声凄凉的哭泣声。暮色四合,一盏油灯点着点点斑光,恰是这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师徒二人前去的方向。
轻盈的脚步从二人的身后传来,王晤率先转过身来,却不见任何人的踪迹。陆铁仗继续前行,目光于眼前渐渐从暗到亮的小路,但眼下那未知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陆铁仗的内心也愈发难以平静。呼的一声,二人同时回首,油灯被一阵狂风吹灭。黑暗像一只只爬虫一样顺着油灯熄灭处袭来,只是一瞬间,黑色彻底笼罩了他们,就连月光也被突如其来的一朵乌云给遮住了。
脚步声开始嗒嗒作响,陆铁仗对王晤悄声说道:“往眼睛抹上这个。”王晤抹了抹陆铁仗手中的药粉,往眼内按压,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从双目直达大脑。王晤忍痛睁大双眼,黑暗一下子就被驱散开来,一道道荧绿色的光芒涌入他的视野当中,一树一草都在这荧绿色光芒的帮助下显露出来。
三个黑影遁地而来,尖爪般的黑影往他们的脚上靠拢。
“来了!”
陆铁仗双眼涌上墨绿色的力量,两道深绿色的眼影显露,直直延伸出两排倒月于脸颊。三个人的面容在他的眼睛下看的一清二楚,瞳孔一震,是三人魔!不,不,他们的身上有数十个血洞,显然已经死了,但怎么会?
来不及多想,两把长刀就劈头盖脸的砍了下来。王晤紧握右拳,拳风拧拉着那人的小腹,再一脚踹上胸膛,黑衣人被击飞数米远。另二人也持刀前来,先是一虎斧头,陆铁仗后跳一大步,袖中飞出三把竹刺,夹持在手指间。另一人握拳冲上前,数拳连击,都被陆铁仗轻松抵挡。转眼间,那斧头又要来了,陆铁仗闪躲不及,手中竹刺被斩落。
“打也打不完,即使我们有体力,也一次挡不下那么多次的攻击”
“此事必有蹊跷,不妨先卖个破绽,好看清背后是否有人操控”王晤一边抵挡着轮番的攻击,一边喝道,眼前一个黑衣人爬起飞到他的面前,只是一剑,又闪退到了一旁,看来并不是想立刻要王晤的命,反而倒像是一场体力之间的消耗战。陆铁仗黑溜的眼珠子变成乌金色,最中间还有一点绿豆子般的印记,脸上两颊的印记反而消失了。这是陆铁仗仙瞳的第二转,能够越过一切障碍,看清数百米外的事物。
他的目光下,三人魔的背上竟然系着几根细蓝色的长线,一直延伸在不远处。这些线操纵着三人魔的每一个动作,一提一落,那三人魔成了某人手中的木偶,顺着线延伸远处,果然一人隐藏在黑云当中。
不用本体攻击,只能操作傀儡来消耗我的体力,那我倒陪你好好玩玩。陆铁仗纵深一跳,佯装逃跑,往竹林深处飞去。那三人魔果真前来,认为陆铁仗已经毫无力气。往密林深处越走越深,三人魔也跟着越紧。陆铁仗猛地一转身,宛如狮子回首,一道强力的灵力镇压住三人魔。那三人瞬间没有动弹,反而观察四周的环境,那细蓝色的长线在狭窄的竹林间不好伸展。黑云中那人汗如雨下,忙着拉回三人魔,陆铁仗只是抓住枝干上的一把绿叶,顺手飞出,就是一串飞刀,在黑色的竹林间划过,一抹白光,三人魔忽然倒在了地上。
王晤惊奇,忙问:“师傅,那么快就看出了他们的破绽?”
“还是不能松懈,一切都是黑云下那人搞的鬼。他可以操纵一切生灵”
黑云上的那人眼见傀儡消失,收回蓝线,从云上飞冲到林中。蓦然,两棵树开始动起来了,一条条树根从地里抽出,横七竖八的树干成为了它的数条手臂,那些树根更是他的足。树根在地里钻出又钻去,声势浩大地朝二人前去,那树干更是无限延长,快要把整个天给遮蔽下来。
王晤抽出一把普通的白刃刀,此刀在月亮的残光下反射着剑光,刃面正反射着王晤的双眼,那双眼瞳充满了杀意。王晤右脚起跳,在空中挥舞着刀,削去大片树干,削铁如泥般的迅速。最后,整个大树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树桩,被王晤刀插在地上。
好华丽的舞刀,王晤的刀法让陆铁仗大有赞叹,但是刚才的那人在操控完树木又逃跑了。若不赶紧把他找出来,林中如此大,他可变多少树木!
“三转”陆铁仗绿色的长发变得老长,像一幅巨大的长裙摆在身后。仙瞳的三转已经是顶级的秘法,他的双眼可以穿透万米以外,小如虱子也逃不出。
巨大的树木后果然藏着一男子,他将瞳孔放大,看清了这男子的面容。丹凤眼上是两道逆着的红眉,嘴角上还有藏着獠牙的迹象,头上的双角特意用乌帽遮住,恰是这竹林中的妖尊,拼接一手傀儡技巧,称霸这竹林多年,却又不被其他妖魔找到门上。陆铁仗欲上前,妖尊却早已消失。一把飞刀已经出现在陆铁仗的上方,侧身闪躲,也被划开身上的白袍。妖尊不断地与陆铁仗拉开距离,也躲不过仙瞳灵力所覆盖的范围。
又是一把飞刀,还没飞出半空就已经掉落在地。王晤看到此景,妖尊已经被陆铁仗的长发所包裹住,陆铁仗调动灵力移动到妖尊身旁,只是单纯的长发便可以抓住他。继而长发生长出小刺,将凝聚的毒药注射入妖尊的身体里。毒已经渗入骨髓,妖尊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另一边,王晤将巨型树妖斩的一边狼藉,在仰望夜空时,已经二更了。
虽然胜利了,但好像要来不及了。
二人的心越来越紧,前面还会不会有阻挡呢?
“已是二更,师傅我们得赶紧了”王晤望了望天。
陆铁仗长舒一口气,发丝中又多了数根银丝,仙瞳之术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灵力,尚且这个秘法要求个人内力高,这次使用已经有损陆铁仗的丹田。不一会,二人已经来到白夜的墓碑前,王晤拆除墓碑,挖开泥土,将木棺材抽出。棺盖在二人的合力下缓慢打开,白夜的面容在二人眼前展露,还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子,双目虽紧闭,但还感觉是刚刚闭上的。王晤背起白夜,与陆铁仗回到了住处。
白夜被放置在竹席上,王晤将还魂草递给陆铁仗。“王晤,从后院里将那口大铁锅端来”陆铁仗接过还魂草,在王晤取来的锅下架好柴火,用小油灯点燃,一道火苗从中间往四面蔓延,正熊熊的烧起来了。大锅内盛满清水,沸腾着烧开了,水面倒映着陆铁仗的面容,在扭动的波纹中显得不安。成功与否都还是未知数!
陆铁仗将还魂草放入热水中,再加入多种名贵的药草一起熬制,便道:“王晤,看好药,半个时辰后灭火”
“师傅,救白夜救只需要这锅药?”王晤不解。
“我要为白夜续命,他受到致命伤时已经有一部分筋脉断裂,即使活过来了,也只是植物”陆铁仗扶正白夜,三根银针在油火中淬炼后刺入了白夜的脊骨。陆铁仗一手放在白夜背上,手掌冒着点点星火,这种办法正名为炙疗。用火的温热提高白夜的身体温度,继而刺激已经损坏的筋脉,让血液重新流通。陆铁仗撑了半个时辰,身体逐渐疲倦。先是仙瞳三次,现在又耗尽灵力,整个人的丹田几乎到了濒临绝境的地步。
王晤端着热药喂白夜服下,此情此景,恰如当年误闯密林的他在床上望着那个煎药的小孩。泪水浸没眼眶,王晤在白夜身旁守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听到白夜的呼吸声。
“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此药草要人血来激活,但这也只是江湖传说罢了”陆铁仗当即咬断手指,将血流入这药锅里,此举意味着他的丹田可能破碎,十几年来的苦心修炼可能都白白浪费。三更天,水在沸腾,空气中都弥漫着这阵血腥味。
翌日,白夜醒了。他叫做周进,是一个比他父亲还要强大的男人。还有个人叫做陆铁仗,内力耗尽,耗尽自身灵力,丹田差一点灰飞烟灭。他的长发不在深绿,在一夜过后,全然是白色的。今年刚好五十载,却从冥府中讨教了一番,将落入深渊的白夜救了回来。
“为师只能帮徒儿们这些了,明日我便不再为师!”一阵狂风袭来,密林在摇晃,陆铁仗又消失在一大片白光中了。就算上天剥夺了你任何东西,你都要笑着将他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