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两个星期以前,她通过萍姐的介绍去做一个会展的礼仪小姐。
那天中午她踩着6厘米的高跟鞋,站在会展大门边突然一阵晕眩。
等她恢复意识已经是几分钟以后。睁开眼睛就是朱红色的天花板,想是被谁抱进了包间,放在这拼成一排的椅子上。
她深吸一口气,撑着自己坐起来,头还是有点晕,这时候有人开门进来,还没转头就听见一个有点尖的声音:“你醒啦。”
“嗯。”她看是刚才给她们安排位置的负责人,立刻低下了头:“真是不好意思。”
“ 哎呀,没事没事。”尖嗓门无所谓的挥挥手,然后往旁边一指:“这是我们主管,来看看你。”
江娴这才注意到原来进来了两个人,看过去不由得一愣。
确实是个好看的男人,倒不是有多俊美,只是眉目间混合着威严和温和,整张脸的棱角恰到好处。看上去非常舒服。就像宋安妮提起金城武的时候常常说的那个词,剑眉星目。
他走过来微微弯下身:“你还好吗?”
“还好,真对不起。”
他微笑:“没有关系,看你今天的状况,恐怕工作要提前结束了。”
自己晕倒在人家的展示会上,哪里还敢提兼职的事,江娴连连点头:“我马上离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是腰弯的累了,他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工钱是一样会算给你的,你在晕倒之前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完成了迎宾的工作,只是外面的展示会正在进行,你现在在演示屏幕后面,你穿着这一身走出去太显眼了。所以要麻烦你多等一下。”
“好的好的。”
主管满意的点点头,就闭上眼睛靠到了椅背上。
江娴挨着他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那么挺直腰杆左右张望。尖嗓门在摆弄手机,眉头锁的紧紧地,她也不敢搭话。
“你叫什么。”半晌,那个闭着眼睛的人突然问。
“江娴,长江的江,娴静的娴。”她回答。
那人睁开眼睛,看向她的脸:“江娴?”
“嗯。”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微微笑起来:“挺适合你的名字。”
“谢谢。”
他点点头,然后又闭上眼睛,说:“孟易雪。”
“嗯?”江娴没听清。
“我说,我叫孟易雪。”
江娴一下子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她压根没想到他会自报家门。难道要像他一样说一句“挺合适”。思考了再三她还是只“哦”了一声。
“学生?”
“嗯,科大的。”
孟易雪点点头,站起身来:“看你的样子,像是贫血,自己多注意一下身体吧。”
江娴那时候想这真是一个善良亲切的大好人,哪里料到一个星期以后这个大好人会给自己打电话,所以当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时,她有点不知所措。连忙把脸上的面膜撕下来,多余的精华液粘了她一手,就在她手忙就乱的拿抽纸的时候,孟易雪说:“你下楼来吧,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然后手上的抽纸盒就“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了。那边还在继续:“你也别换什么衣服了,披件外套就下来吧,晚了你们寝室要关门了。”
或许人都对命令式口吻下意识的遵从,反正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缘由的邀约,江娴也没有缘由的应了。匆匆披了件外套下楼,头发还是要干不干的状态。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学生超市前面。江娴不会认牌子,也不知道那是一辆什么车,被夜风一吹才清醒了些,慢慢的走过去。车窗开着,孟易雪歪着头靠在椅背里,仿佛睡着了。
江娴哭笑不得,伸手进去轻轻推了推他:“孟先生。”
孟易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江娴慢慢绽开一个微笑:“你来啦。”
江娴微微愣住,女人总是会被一些类似小孩的举动牵动,她3岁的小侄子,每次睡醒以后看见她姐姐,都会很开心的笑一下。孟易雪刚才的笑容,纯净的像春融的雪一样。
“你的名字挺适合你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孟易雪疑惑的挑了挑眉毛,但是也没多问:“上车来吧。”
江娴依言走向另一边,孟易雪替她打开门。她坐进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静静坐着。
孟易雪把她那边的窗户摇下来,低声问了句:“介意我抽烟吗?”
“不会。”她摇摇头。
孟易雪就掏出烟和打火机,轻轻一按,橘红色的火苗“哧”的冒出来,他含着烟凑近,火光照亮了他脸上的一小部分。温暖的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欢快的跳跃。
其实江娴是不喜欢男人抽烟的,主要是很多男人抽烟的样子都一副痞样。但孟易雪不是,他连吸气的样子,都透着一股优雅,就好像他嘴里那根细长洁白的烟,宛若修长的银鱼那样游刃有余。他只抽了几口,就用手夹着烟放到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点在绵长的黑夜里显得非常耀眼,他侧头看着香烟一点点燃烧,轻轻说:“我出了个差,青岛真的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
“嗯,是的。”她早几年曾去青岛旅游,那里的阳光非常耀眼。
“我给你带了个小礼物。”孟易雪转过头来。从置物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红棕的格子纸上扎着蓝色的绸子。一看就不会是很“小”的礼物。
江娴礼貌的含笑:“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不会收的。”
孟易雪递盒子的动作停了一下,耸耸肩:“也可以。”说罢把盒子放在仪表盘上面。
如此一来自己的拒绝倒像有点心高气傲了,江娴挠挠头:“我现在可以问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他低下头看了看手表:“我刚回来,觉得我们这真是闷得很,睡不着觉,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你回去吧,别被锁在外面。”
这顺的是什么道,江娴心知这是个幌子,但也无从多问,只好拉开车门:“那好吧,你开车注意安全。”
孟易雪目视前方,点了点头,似乎连说声再见的兴致都没有。江娴就这样匆匆的出来,又匆匆的回去了,宋安妮挺奇怪的迎接她:“这么晚了谁啊?”
“孟易雪。”她报了个名字就躺回自己床上去了。
“没听过,新货?”
“货什么货啊,别瞎哄哄乱说。”
宋安妮翻了个白眼,一大摞纸就砸过来:“行,我不问,拿去,给你印的资料,以后谁再给你做事谁回家放牛!”
江娴立马就变脸笑嘻嘻:“安妮是个好姑娘,我要为她把歌唱。”
“行行行,打住。”她不耐的甩手。
宋安妮就是这样,面冷心热,平时话也不多,只关心课业和最新上映的电影,可江娴总记得那个雪夜,路面上全是坚硬的冰霜,风吼得整个城市都安静了。宋安妮坐在麻辣烫摊上,一边冻得发抖一边给她夹菜:“多..多吃点。别想那混球。”
在最需要的时候多一个人,真的会让事情好过很多。后来每每想起,江娴是真的感激着宋安妮。
当 时她就在那一片雾气里流着眼泪,接过宋新妮夹来的青菜往嘴里塞,刚出锅的青菜有些烫口,她就胡乱咽着,烫疼了就更用力哭。
哭着哭着就把嘴里的菜又吐出来,蹲在路边干呕。那个声音都透着凄厉的疼,宋安妮也哭了,过来抱住江娴:“你别这样,江娴,你别这样。”
“我没有办法,我好难受啊安妮,我觉得心好疼,疼的我受不了。我,我也吃不进去,吃就觉得恶心。我好难受啊….”江娴扯着宋安妮的衣服,声音嘶哑又尖锐。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脸渐渐变成青紫。
“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回答江娴的,只有比一开始更猛烈的风声。像尖叫着划过的怪兽。刺痛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