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还在呆滞中,却发现那个鹰眼男人已经倒在她的面前,像是被惊扰了的鸟儿,她迅速退开,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着鹰眼男的血从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泥土。
“发什么愣,快点过来帮忙……”,赵元俊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云歌神智清醒几分,刚才是赵元俊伸出手来推开他,再给鹰眼男致命的一刀,当时刀锋一闪,云歌就看见一道红痕朝她飞来,不知为何看见的是赵元俊的手臂,可是此时见他生龙活虎的打斗模样,不像有伤,难道看错了。云歌也来不及细想,匆匆收拾好自己纷乱的思绪,拿起药瓶,朝后猛退数步,对着赵元俊大喊:“快过来”。
赵元俊虽听清云歌的话,但一时山贼们因失去头领,更加疯狂的朝他们扑来,来势汹汹,赵元俊已无法抵御,加上疲惫不堪,更加无法逃出包围,云歌见赵元俊无法脱身,也是着急,心下想,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等风过了或者转向,他们就逃不了了,也即刻纵身与包围中与赵元俊合力对付山贼。
云歌和赵元俊合力攻山贼一处,那些山贼此时虽猛,但已是强弩之末了,早有人心虚胆寒,眼见云歌也加入进来,更加只敢远远的比划,未敢靠近,云歌见包围圈一处薄弱,拼死之力和赵元俊逃了出去,往清风的方向跑去。
隔身后的山贼已经数十米,云歌停住脚步,此时风未停更没有转向,云歌拔开药瓶塞,朝山贼们撒去,仿若一道白雾将山贼们团团围住,不过一会儿,刚才还杀声震天的山林静若往常,若不是地上七歪八倒的人,定然会以为刚才那一幕生死相搏的场面不过是场海市蜃楼。
云歌他们也不敢耽搁,在刚才洒出药粉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开,若不是赵元俊奇怪为何人声俱停,一下子又回到空旷的山林,他也不会好奇的向后望去,看见刚才还追杀他们的人全都倒地不省人事,顿时惊诧万分,眨眼看看身旁的云歌,不禁好奇她到底是用了什么药粉让这些人在瞬间倒地。
穆县城墙之外。
“公子,经属下查看,这城墙上缉捕令,的确是云歌姑娘和那个男子……”,随从毫无波澜的禀报,“我们是否还要进城”。
云天微微蹙了着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淡漠的说道:“进城”。
“公子,云歌姑娘应该没有进穆县城”,瞄见云天沉默的神色,随从不安的继续禀道,“公子请看,城门上站着的守卫可曾有眼熟,那可是大宁北郡侯的轻信部队,我们在璟城的安宁关就曾见过的,北郡侯的素来治军严谨,手下多良将,有这样军队守卫,云歌姑娘根本不可能混入穆县,属下以为云歌姑娘肯定是走别的路”。
云天冷眼打量着那些在城门前神色严谨的北郡侯部队,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极快的又隐入冷漠的神情中,看来那个人已经来了,难怪那个北郡侯会如此严阵以待,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只是鹿死谁手呢,“进城”。
“公子”,随从惊讶。
“直往梁下,就算她要走其他的路,总要到梁下的”,云天连日来紧绷的下巴放缓,低沉的嗓音说着自己的意图。
夜晚的山林雾气极重,阴冷的寒湿气侵入骨髓中,山洞中却火光闪耀,熊熊的篝火映红了云歌的脸蛋,出神的望着火堆,清澈的眸子里似乎也有火焰隐隐跳动,清风就在她旁边,见她那模样,用胳膊肘捅了捅她,一双温和的眸子因为火光而充满暖意,“怎么了”,云歌回过神来,不解他突然打断她的发呆。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他”,清风指着洞外的赵元俊,此时他正一个人坐在洞外的石头上,盯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发呆,清俊的脸上因为一层朦胧的月光而显得孤清。
“为什么”,云歌缩缩被火堆烤的暖烘烘的身子,外面寒意让她萌生怯意。
“我看见他的手上有刀伤”,清风幽幽的望着她,看的云歌心中有些发毛,但是听说赵元俊受伤,她有些诧异。
“坐在这里干什么”,云歌走到赵元俊的身边坐下,阴冷的湿气让她打了个冷颤。
赵元俊把视线从月亮上收回,黯然的眼眸让云歌想起严雪心将被处死的前一个夜晚,不知此时赵元俊是不是想起了她。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赵元俊的毫无感情的话让云歌一愣,看着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上面已经很干净了,没有血迹,可是在裸露的手腕上却有很深的一道刀伤,血肉外翻,似乎还可以看见生生白骨,没有结痂,还有血丝渗上来,衣袖上也染上点点血迹。
“你不疼啊”,云歌急忙拿来随身的治刀伤的药,抓住他的手腕,洒下些药粉,再拿一块也撒了药粉干净的棉布按住,最后扯下自己的衣物给他包扎,赵元俊在最初撒药粉的时候皱了下眉头,紧咬牙关,也不哼一声,他的手臂肌肤极为细致,带着少年特有的柔和饱满干净,云歌给他包扎的时候极为温柔,就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平时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虽心中没有那丝不屑,但是看见他光滑柔嫩的肌肤,也不忍心下重手,如果没有他挡了鹰眼那一刀,这伤可就在她身上了,心中还是很感激的。
赵元俊呆呆的望着她,从她进门那天开始,他就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她,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古灵精怪刁钻野蛮的,何曾见过此时的温柔,脸面的轮廓在月光下格外柔和,轻轻翘起的嘴唇如娇弱的花瓣,他觉得自己的气息凝重,心已经悸动,隔得太近,她身上似乎有什么香气,淡淡的,他凑近些去闻。
“好了”,云歌微笑着抬头,唇角的笑容温柔而纯真,让赵元俊心跳的更厉害了。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看着那么多条人命就这么无声的消亡了”,云歌看着赵元俊神色恍惚,以为他还在为自己杀了那些山贼而难受,想起自己当初听闻严雪心要被浸猪笼时,自己也是这般感受,虽然那些人并非无辜,但是终是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因为自己而死亡,那些内心的恐惧根本就无法躲避,任由它在心中滋生,后来又是肥肉之事,虽然他最后未死,减轻了她心中一些担忧,但是那些恐惧却再也无法控制她,到今天的山贼,她可以说是毫不留情的下手,原来人杀多了,也就麻木,道德虽在,可是已经用各种理由去说服自己是被逼无奈,是情有可原的,“我不想说谁对谁错,既然做了,我也不想后悔,而且我并不后悔,如果我有一丝心软,今日倒在那里的就是你我”,她说的很坚决,稚嫩的脸上写满坚强。
“我知道,可是一闭上眼还是会想起他们”,赵元俊摩挲着云歌包扎的地方,上面还有她指尖的温度,只是原来她的手竟是这样的冰冷,“云歌,在祠堂的时候,你很害怕吧”他突然叹气,飞扬年少的脸染上淡淡的忧愁。
“你想起了严雪心吧”,云歌面对这样的他有些心虚,那夜看到他的神情,她觉得他是对严雪心有感情的,自己是不是太狠毒了,“她应该是冤枉的吧,都没有求证就这样做,太……”她心底很纷乱,她最不愿想起的就是严雪心,她自由自在的身躯上背负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包袱。
“我不喜欢她”,赵元俊听她这么说,也不知为何急切的解释,“我只是想起了些事”他低下头,似乎陷入回忆中,“我爹以前有个小妾,我叫她秀姨,后来她死了,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云歌摇摇头,结果发现赵元俊根本没有看他,而是如梦呓一般继续说道,“浸猪笼”,云歌愕然,随后才想起曾经听慕紫说过这事,只是看他这神情,看来这秀姨与他的感情颇深。
“罪名和雪心一样”,赵元俊苦笑,“我知道她是冤枉的,也知道是谁陷害,可我不能还她清白,因为这是我娘做的”,往日高傲的少年却是神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