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望着眼前的女子,往日神采飞扬的脸庞,今日却是失魂落魄,惊魂失措,眼眶中的血丝隐隐凸现,心中也是一片纷乱,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听说,如果你不这么做,她诬陷你致使她流产之事,你所受的惩罚也不轻…”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最近老是想起严雪心浸猪笼时候的模样,我的心也跟着那笼子往下沉,最后自己全身都在发冷发抖……”云歌越往下说,声音也越渐低了下去,抱着双膝,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头也埋在膝间。
“清风,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也许,我不应该这么做,这样她也不会死“,云歌抬头望着清风,满目尽是迷茫的神情。
清风也不知道,他生在这样的地方,见过不少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也许他们之中更多的是无辜之人,害怕过痛恨过,可就是没有想过改变,命运给了人那么多的无奈,他只学会了承受,见她那么恐慌的模样,他也觉得难受,那样的感同深受是从未有过的。
云歌还记得那日,她被赵家人强拉去看严雪心受刑,木然的望着人群中那些兴奋的脸,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心中想着若是自己也被浸猪笼,这些兴奋的脸是不是仍旧不会改变,变得只是她和严雪心的心情,她不明白看着一个人死去,人有那么多面孔,兴奋、幸灾乐祸、激动、不屑、鄙夷……没有同情、没有人指责赵家这么做是冷血,连暮紫都是兴奋的说严雪心自作自受,奸夫**,这么做是便宜他们了。云歌转过身,看到了那个平日里疼爱严雪心的赵夫人,此时也是一脸愤慨和鄙夷,也许她恨得是严雪心让他们赵家丢脸了,暮紫说,赵夫人本想就这么偷偷找人处死严雪心的,哪知族长说严雪心丢尽赵氏一族的脸面,一定要先游街示众,更重要的是丞相夫人也看见了不堪入目的一幕,不高调处理,怕丞相以为赵氏不识礼数,连寻常百姓之家也不如。云歌不知道族长有没有想到不久前他才收了严雪心家的银子要她楚云歌的命,不知道族长会不会不敢动那些银子,只是严雪心出事之后,她再也没有看到那经常出入赵府的严雪心母亲,暮紫说,至从严雪心出了这事之后,娘家人就与她断了关系,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云歌看着被绑在平板马车上严雪心,马车移动得很慢,一是人太多了,二是有心折辱,他们都朝车上的严雪心扔烂了的菜,臭鸡蛋,还有石块,往日装温顺的脸多了些恐惧、不甘、愤怒……云歌微微移开目光,不忍也不敢在看下去了,终是自己的罪孽,原本以为可以安慰自己,说若是自己不这么做,恐怕今日绑在平板马车上的就是自己了,那坐在此处的严雪心只会露出得意和快活的神情,只是这些借口都骗不了自己,云歌也曾想过,她说出一切,严雪心也许就不会受到这样的待遇,清风的话让她迟疑了,“你以为说出一切,她就可以活下来了,免受责罚,她的下场仍是死,也许只是名声上好听一点——受人陷害,有哪个女子被男子看光了身子还同床一晚之后,夫家仍可以容忍这个女子活着,她只有自裁……”云歌才明白自己已经造成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害了两条人命。
并不宽敞的河,蜿蜒着从浮云山下流淌出,可是就是这样的一条河却在近百年的璟城历史中惩治了两个女人的性命,其中一个便是严雪心,而第一个是在十年前,同样是赵家的女人,这些都是从慕紫那里知道的,还是赵元俊的小姨娘,也是赵老爷最宠爱的小妾,可是一样也逃不了可悲的命运。云歌想,那个女人是不是也同严雪心一般是被人陷害的,目光忍不住转向在她旁边正襟危坐的赵夫人,赵夫人还是一如刚才的表情,谁能明白当中许多事情呢。
“看什么,害怕了吧,这就是一个贱女人的下场”,赵夫人咬牙切齿的对着云歌说,面目让云歌觉得狰狞恐怖,她从未害怕过赵夫人,这一刻,她胆怯了。
“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冤枉……”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兴奋,一张张激动的脸上是残忍的期待,严雪心的害怕让他们体会了更高的乐趣。严雪心被松了绑,放进笼子里,她终是过于虚弱和害怕,还是拼命的挣扎,手指深深的插入土里,任由两个大汉拉扯,也拽不开,脸上满是污迹,可是仍旧可以清晰地看到眼角滑落的泪水,给肮脏的脸蛋留下清晰地两杠,像是刀划的一般清晰而深刻。
看客们满足了欣赏丑态的心理,开始不满意这样僵持下去,吵吵嚷嚷的不满严雪心迟迟没有被扔进笼子里,站在远处的族长也终是不满了,手一挥,又有两个魁梧的大汉前去拉扯严雪心,这次力量更大了,可是严雪心的手仿佛在地下生了根,大汉们的用力拉扯,只换来衣襟破碎的声音,雪白的背脊露了出来,人群中仿佛有嗤笑声,还有猥琐的笑意。
严雪心的手指在地下留下深深的印记,很长,从马车下一直到笼子,人被装进只有一个人大小的笼子,她不停的摇晃着笼子,却还是被人死死的按住,她的力气似乎也像是被留在了地下,整个人软绵绵的,应该是大量的泪水涌出,冲刷着她满是污迹的脸,嘴里还喊着什么,没有人听得清,夹杂着悲愤的声音,让云歌毛骨悚然,更让看客们精神抖擞。
笼子被扔入水中,人群中皆是啧啧的声音,惊喜而高亢。
笼子越来越远,云歌低下头,不敢再看下去,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严雪心绝望而恶毒的诅咒:“你们冤枉我……不得好死……整个赵家……整个璟城……”那声音让众人不屑的一笑置之,只有云歌才知道那诅咒狠狠的烙在她的心里,流血不止,不知何时才能结疤……
笼子终于消失在平静的河流里,人群逐渐散去,云歌望着笼子最后沉下去的地方,整个人无声的颤抖,手脚冰凉,似乎堕入那河水中的是……
刚才还很喧嚣的河岸上突然很静,云歌这才意识到所有人都走光了,留下的只有她和如血的夕阳,她转过身,闭上眼睛,慢慢的往回走。
她看见了站在树下的赵元俊,她看到了他的迷茫和无助,他也看到了她的脆弱和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