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看着楚荆走近,忖度着刚才她与云天的话是否被他听了去。楚荆走近,狭长的凤目似笑非笑,嘴唇菲薄上翘,可是他的笑让云歌越发警惕,见他移步上前,云歌自是后退几步,冷眼瞥视。
“云歌怕还是在记我的仇,见我来了,就是这副防备的神色”,云歌的举动皆入楚荆眼里,原本记忆中斗气逞强的女子成了如今面色凝重的模样,笑容凝在嘴角,“我还盼着你来,好好给你赔礼”。
云歌抿紧嘴唇,没有答话,清风就是这人害死的,赔礼有什么作用,许久没有想起梁下城中的事情,今日看见楚荆,心里的仇恨全冒出来了。
云天注意到云歌脸色的变化,抢先一步开口,“二弟,是要去见父汗吗,父汗不喜等人,你还是快去”,移步上前,挡住楚荆看向云歌的视线。
“为了等云歌的原谅,只能让父汗责怪我了,看云歌这样子,还是在记恨我”,楚荆看着云天,笑着说。
云歌重重咬了下嘴唇,尝到痛楚,轻轻松开,慢悠悠的开口,语气中尽是恭顺,“太子严重了,云歌担不起”。
云天刚才绷紧的背脊一松,觉得全身无力,为身后那人的那句话而心疼,喜爱她曾经的无拘无束,可是现实让她变成了如今的委曲求全,即使他挡在她的身前,可是却挡不掉她经历的那些伤痛。
楚荆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满意的看见云歌软弱和屈服,笑着走过云歌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我还欠你银子呢,我想这次肯定有机会还的”,他渐渐走远,云歌放松防备的心,可是突然身后传来他戏谑的声音,“你自己小心点,有人在这里树了太多的敌人……留给你……”
“云歌……”云天轻声唤着她,看着她从未变得恍惚的眸子,心里百感交集,“你……”不必这样,有一天,我会帮你报仇……他没有说出口,日子太长,他不敢这样保证。
云歌眼底闪过一丝苦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想了会儿,继续说:“你也自己小心,目的越大付出越多”,师傅从来没有说过他和云天的身份,但是至从大宁皇宫中的那一幕,她已经多少有些明白了,生在这样家族里的人目的都没有多大差别。
云天不善言辞,与云歌这样说话,他们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看着他们渐渐疏远,他连感叹都只能放在心里,四叔说的对,越是爱一个人,越不能让她牵连其中,“我带你去见我阿妈”,末了说了这样一句话,却是他心底渴望已久的想法。
冷清的寒殿,俭朴的装饰,浅淡的衣裙,云歌好奇的打量那个跪在佛像前转动念珠的女人,她并未因有人来停止念经,岁月的痕迹爬上她的脸庞,未曾施粉,柔和的面目轮廓,佛像前青烟袅绕,衬得她的面目也不那么清晰,但是她睁开眼看云歌时,云歌只觉得她眸光温柔,就像那画像上的佛像一般慈厚。
“阿妈,这是我师妹——云歌”,云天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云歌移步上前,想给闵氏行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思量半刻,“娘娘……”
“你叫我闵姨就好”,闵氏轻声开口,柔和却又带着些冷清,云歌一时尴尬,踌躇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闵氏缓缓的起身,将云歌打量一番,见云歌略微拘束,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不必拘束,我只是恐这王城内的人听见了,又要弄出些是非,而且我们这地方也不叫‘娘娘’”。
“闵姨”,云歌轻声称呼,却还是觉得拘束,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忽然都失掉了,在闵氏平静若水的眸光中,她就只剩勉强的笑容。
闵氏让云歌坐下,本想倒杯茶,才发现茶壶已空,她抱歉的笑笑,“不知道云歌来,连水都没有”。
云歌重新审视一番空荡的大殿,与殷王后所住的地方不同,冷清得只听见风声,微微斜眼看着云天,发现他眉头深锁,怒意隐隐待发,“不用了,闵姨,我不渴”。
闵氏看出云歌心底的疑惑,“我是大汗的废后,所以这大殿中冷清”,原本是凄惨悲切的话却被她轻描淡写带过,让云歌不禁怀疑闵氏是否强颜欢笑,可是她面色平和,未见波动,察觉到云歌的注视,倒是不以为意的笑笑,“我去倒些茶来”。
“阿妈,我去”,云天接过闵氏手里的茶壶,挑帘出门了,门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撒在他身上,平添些萧索,冷风袭来,让大殿中不甚寒冷。
“母后找儿臣前来所谓何事”,楚荆站在殷王后面前,冷淡的说。
殷王后看了下身旁的苏和,和坐于下方的长宁,不悦的说:“楚荆,大宁公主都到了,说起来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怎么都不见你个人影”。
楚荆扫过端坐的长宁,她眼角一丝未斜,目光下垂,淡然的笑从嘴角散去,“根据大宁的习俗,将成亲的新郎新娘,是不见面的,以免不吉利”。
殷王后手抬起拍了一下椅背,眉宇间已经有些怒气,苏和见状,立刻说:“姨妈,二哥只是遵从大宁的习俗,这是好事,姨妈不是说大宁是礼仪之邦,让我们也多学学大宁的礼仪,我没有二哥聪明,怎么也学不会,可是二哥不就学得很好吗”。
苏和的话让殷王后面色缓了下来,慈爱的看着苏和,说:“还好有你这个孩子讨我欢心,可怜我和你母亲是亲姐妹,怎么生的儿子有这么大的不同”,转过头看着楚荆意味深长道:“怎么都是自己的儿子,再不济事也是心头肉,可怜苏和你母亲过世得早,你这个孩子听话懂事,大汗又宠爱,我是没有这么好命了,连儿子都气我”。
苏和听了殷王后的夸奖,虽有欣喜,但是见殷王后为楚荆而感叹连连,又有些难受,自己自幼是这个姨妈带大的,虽然殷王后对自己百般疼爱,二哥也是疼爱自己,可是总觉得没有帮到楚荆成大事,心里总觉得对不起殷王后的养育之恩,“二哥是狄国男人中的榜样,王都里的姑娘都芳心暗许,我怎么比得上”,说到这里,苏和突然停下来,见长宁颔首不语,一个念头冒上来,“听说宝音姐姐又有喜了,说不定这下生的是个漂亮的女儿,按照大宁的说法二哥就是子女双全,是不是长宁公主”。
长宁忽闻苏和对她说话,心里虽然明白这是挑衅,她抬眼时还是依然温婉答道:“那真是恭喜王后和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