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跪在地上,赵元俊也跪在她身边,听着那繁冗又华丽的辞藻,说来的事不过是一件,云歌荣幸的成为了长宁公主的送嫁侍从中的一人,没有提到这是楚荆与屈雍名的约定,只说了这事的荣耀,她在心里想起那个男人,虽然她无可否认他是她父亲的事,但是仍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始终没有怨恨,平静的听完这道圣旨。赵元俊起身时本来是要从内侍中接过圣旨的,可是他身子不稳,云歌立刻扶住他,才发现他额头的冷汗,管家上前扶住赵元俊,云歌接过圣旨,金色的炫目,上等的绸缎,拿在手里也有沉甸甸的感觉。
等人散尽,赵元俊坐在椅子上,已经好转的病情,现在却添了分病容在他脸上,“你真的要去”。
“不去能行吗,都下了圣旨”,云歌淡笑,这是怎么一场远行,凶多吉少,还是为了扫清她和简延之间的障碍。
“是非去不可”,赵元俊看着外面的阳光一点点的收紧,最后成了一条线,一个点,直到再也看不见,冬日就是这样,白昼短,“今年冬天雪少”,他没头没脑的说出这话,说着自己都笑了,想起去年的那个冬天,自己还不曾认识她,心里黯然几分,“你多保重……狄人凶狠野蛮……能够平安回来就好……”影子在拐角处形成一个阴影,拉的很长,像个迟暮的老人颓废。
“是要平安,你也是”,云歌抿抿嘴唇,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好说的。
璟城内一派热闹的景象,这是大宁和狄国之间的联姻,举国欢腾的喜事,云歌行走在这布满喜庆的红绸的街道上,听说为了庆祝这番盛事,皇上大赦天下,她看到那些带着喜色的红绸,总想到血从墙沿上流下的场面,也许真的是因为有了这桩婚事,可是少了许多流血的战事。只是谁能知远嫁女子的心态,云歌想起长宁的面孔,忽然有些怜悯她,毕竟自己的母亲也曾走过这一遭。
“师傅、师傅……”身后传来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云歌以为是叫别人,待看清是小恒的时候才惊觉是他在叫自己。
只从璟城解围后,云歌没有再见过小恒,听说是简延将城中的孤儿安置在一处闲置的住宅中,教他们读书识字,小恒也跟了过去,有些日子不见了,小孩子总是变化很大,没了最初时的稚气,多了几分军中长大的野气,云歌看看带他来的刘有成,疑惑的说:“什么事”。
“小恒听说你要走了,吵着让我带他来见你”,刘有成揉揉小恒的头发,少见的露出一分疼爱。
“师傅,我跟你一起去狄国吧”,小恒眼中露出些渴望,尽管压制住那份向往,但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看见云歌许久未说话,“我现在练武了,可以保护师傅了”,说完怕云歌不相信,举起胳膊要给云歌证明。
“那个地方不好玩,有什么可去的”,云歌看见小恒眼底的向往,淡淡的说,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太过冷淡,学不来慕紫的那份亲和,敛敛神色换了副口吻,尽量亲切些,“狄国是酷寒蛮夷之地……”
“我不是去玩的”,小恒察觉到云歌拒绝,低下头,委屈的解释,“慕紫姐姐说,师傅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希望我也能像她一样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我希望可以帮你,虽然我……知道……知道小恒没有用……我已经努力了……”
云歌听到他提及慕紫,他的声音中带着些委屈,脑海中缠绕着慕紫的遭遇,感动她对自己的那份情谊,看着小恒的真诚的目光,只有他这般大的孩子才能这样单纯的为了一句话而努力,自己已经失了那份心了。
“好,你也随我来吧”,云歌还是察觉到自己语气的冷漠,真是心冷了吗,她想继续说些什么,可是小恒毫不在意的大笑,可是在抬眼那一刻,云歌瞥见了刘有成拧结的眉头。
屈艺坐在首座,他下方是简延,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这一刻的简延依然沉静如水,屈艺将酒杯握在手中,每看简延一眼将酒杯越握越紧,不是为了自己妹妹鸣不平,只是放过了一个可以笼络他的机会,少了屈勒,长宁嫁了,难道简延会是他未来最大的障碍,手心中感到湿润,他低头看了一眼,酒杯中的酒已撒了大半,侵入衣襟中,形成一个个难看的痕迹,将酒杯放下,很快有人上来蓄满,可是衣服上的酒渍却擦不去了,眼里进了沙子,心里也会有疙瘩。
“北郡侯,这次长宁远嫁,我找你来商量一个可行的路线,毕竟屈勒还未捉住”,屈艺说。
简延将酒杯移开,有酒水撒在桌面上,一个圆润的水滴晶莹的趴在桌上,手指划过水滴,立刻分成两半,其间只留下一条横线,越来越淡,“殿下,不是早有主意了,造了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屈艺听简延这么说,笑了,“北郡侯果然很聪明”,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说话变成这样的语气了,以前表面上还是朋友,现在连表面上都……生疏了,他的五指大力的划过桌面,吱的一声,上面似乎留下五指的痕迹,“具体的路线还是请北郡侯参详一下”。
“一明一暗,公主为暗先走,后面的为明,后离开,公主的马车用粗布包裹,待狄国迎亲队伍来了,撕开粗布……”简延不紧不慢的说,当他说完,却听到屈艺的夸奖,他想,这不是屈艺自己定的计谋,何必夸他呢。
长宁住的驿馆依然保持了往日的热闹,从宫中派来的绣娘们,为公主赶制嫁衣,安平侧耳听着那些绣娘叽叽喳喳的欢快声音,知道她们不是为了长宁成婚而喜悦,只是为了远离宫中的束缚而开心,安平转过视线,看长宁养在笼子里的鸟,养的不久,听说是才买来几天。
长宁也看着那只不知名的鸟,颜色艳丽,羽毛漂亮,就像她身上的这身华服,漂亮的只是取悦了别人,只有自己知道它的繁重,“夜深了,你该回去了”,她冷幽的对安平说,许是那烛火也感受到她的阴冷,惶恐的晃动不止。
“你要保重”,安平失去了往日的伶俐乖巧,笨嘴拙舌,她知道云歌要一起去,而自己的哥哥,“忘了这里的人和事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
长宁明白她的所指,应承着她的话,“纵使忘不了也不行,从今以后,我只会想着念着我的丈夫”。
安平明白她做的到,无论今日如何,她都要承当起别人的命运,她要用她的一生去维护一个国家的名誉和影响它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