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思量再三,还是朝茶楼内走去,径直走到简延的桌前,说:“你怎么来了”,说完才觉得自己愚笨,他又没说他是来看她的,只从那夜她见了长宁之后,两个人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互相都没有再见过面,虽然她在长宁面前自信满满,可是见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又不是那么肯定,想着他这么几天来都音信全无,自己如果不是为了赵家的事不能分心,她早就去见他了。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不知道”,简延说。
云歌听的心里觉得很高兴,突然想起心里的疙瘩,,长宁那夜给她说的话,她觉得有些事情她不喜欢等,“我见过长宁”,睁大眼睛注意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他没有丝毫的松动,将本来端着茶碗放下,静静的看着她,似乎等着她说下去,云歌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忽然觉得沮丧,鼓起一口气说完,“简延,如果你想享齐人之福,那你就选长宁,她那么大度,能够做得到的,但是我做不到”。
简延嘴上上扬,可是飞快掠过,就像茶碗中偶尔的一圈涟漪,云歌知道他是笑了,可是这样的笑却不是讥笑,她的心情也少了些烦躁,看着碧绿的茶叶在茶碗中起起伏伏,惬意的很,“笑什么,我叫她自己给你说,不要来烦我”。
“呵”,简延眼看就要笑出声,赶紧抿口茶,望着云歌的眼睛,说:“你对赵元俊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对长宁亦然”。
云歌脱口而出,“我对赵元俊只是朋友……”说完意识到自己的心急,眼转转了一圈,说:“那我呢”。
简延看着她侧着身子,别扭的站着,耳朵却靠近他,脸上既是期待又是满不在乎的神情,他想了想,说:“云歌,我年少时为了自保不得不依附皇后,对长宁的确是因为家族的原因,再加上长宁她也的确是一个好妻子的人选,对你在浮云山上说的话,我平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云歌满意的听着他的话,越听就觉得内心被蜂蜜抹了一层,越来越厚,都快溢到她的嘴边了,嘴巴也渐渐的形成一个月牙般的弧形。
“我知道你的担心,长宁的事总要慢慢来解决,现在我们都不能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他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轻声自语道:“很快了……”
云歌捏紧袖中的纸,心里怦怦直跳,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怒气只一刻冲出来,化作一股报复的快意,很多的场景出现在她脑海中,她走这一步,也许所有人都等着,屈艺和长宁的权势地位幸福都是凌驾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是屈艺闯进来的。
“的确用不了多久”,云歌说,她看着简延的疑惑的目光,将纸从袖中拿出来,摊开在他面前,“他想至我于死地,我先要他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简延的手指拂过那张带着些褶皱的纸,轻飘飘的纸张,被风吹得不安分,手指抚平那些褶皱,似乎想把它消去,可是那些棱角分明的叠痕早就固定,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只是那只按住纸张的手未曾松开,过了好久,他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云歌小心的将纸收起来了,这是一张契约,让祥瑞银号可以消失的契约,她的脸上带着些笑意,说:“原来你都不知道,它的用处”,语气中没有得意,只是忽然觉得想笑了,“我要让屈艺输得很惨”。
简延眼神变得深邃,久久看着云歌,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内心隐隐有些吃惊,他不禁下意识问道:“怎么才能让他输”。
“用他们想打垮的赵家银号”,云歌目光幽冷,这样的她是从未出现过的。
范裘见云歌坐在中堂,慢悠悠的品茗,似乎与曾经的她有些不同,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有些人往往在困境中表现出这幅摸样,实则外强中干,他走上前,也没有那些客套的礼仪,早前听云歌点名要见他,就知道她是知道背后的人是谁的,“赵夫人不去赵家银号,来我这祥瑞,难道是缺钱到这样的地步”。
云歌听闻范裘的话,将放置在嘴角边的茶碗停滞下来,待范裘说完,她喝了一口,缓慢放下,用手绢擦擦嘴角,从袖中拿出那张契约,笑着说:“是缺钱啊,所以来找范先生要债来了”,捏着契约的手向前移,送到有些吃惊的范裘跟前,从他挑挑眉毛,“不相信,可以自己看啊”。
范裘狐疑的接过契约,看了之后,神色大变,但是老练的他是不会让云歌注意到的,冷冷的将契约往桌上一扔,说:“赵夫人,你这么做,不是在亏钱吗”,他吃不准云歌的意图,料想她肯定是不会这么简单的,而且才存入不久就提出,难道有什么计谋,可是思来想去,总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脸上不显,心里晃过不安,“未到期取出,是要赔一分利钱的”。
“利钱一分,我赔,但是我现在担心的是范先生哪里去找银子给我”,云歌也不看范裘,将契约拿在手里,嘴角上扬,就像那些老奸巨猾的人,终究是要变的,见范裘越发阴冷的脸和越握越紧的拳头,似乎待它最紧的时候,就会裂开,“最近祥瑞借了不少银子给几个生意人吧,听说是往来狄国和大宁之间的大商户,加起来比我这手里的可要多,全璟城的百姓和许多狄国的商户都将银子存入祥瑞,可要是传出祥瑞拿不出银子来兑换,可能银号就像泡沫一样,很快就消失了……”云歌可怜的扫了一眼中堂,还有远处忙碌的伙计。
“赵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兑银子给你的”,范裘说完就要挥手招人来,可是却被云歌的声音打断,“范先生是想马上找人筹银子,可是这么大的数目,除非找那几个前几天借了大笔钱的商户还回来,没有其他办法,对吧……”
范裘的手停在空中,他的胡子原本稀松,可是隐忍怒气的时候让他胡子像刺一样竖了起来,他已经大概明白云歌的想法了,可是怒目而视被云歌视而不见,他大掌一下拍在桌上,那桌子像是天边的闷雷一样发出炸响。云歌不以为意的笑笑,激怒范裘,故意又说:“对了,你不用找他们讨债了,可以向我讨,因为是我找他们借的”,她咬重后面的句子,看着范裘如黑气萦绕的面色,她轻蔑的耻笑。
“但是我现在可拿不出来,根据契约,应该是一年之后还的,如果你真想要,记得赔我三分利息”,云歌口不渴,她停下来,将茶碗里的茶轻抿一口,继续说:“我说借给你的银子是要一个月归还,未到期就是赔一分息,可是你要赔我三分息,想来我还是赚了,而且这三分息的数目可比我借给你的大多了……”
“我真是小看你了”,范裘说着不知怎么有些愤恨,皱皮的脸一下绷紧了,“难道你以为太子殿下回饶过你吗”。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没有本事,就靠着大树好乘凉的人”,云歌站起来,用手绢拍拍衣襟,懒洋洋的腔调听上去充满讽意,“而且这关太子什么事,太子殿下难道会自甘堕落,做买卖,范先生,你这算不算侮辱太子”。
范裘目光阴狠,可是下一刻,他冷静的说:“赵夫人要的银子,我即刻让人去兑来,还劳赵夫人稍等”。
“那就有劳范先生了”,云歌扬了扬手里的契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