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脸色极为难看,拿起那个玉镯,眉头拧在一起,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后面一堆丫鬟婆子看见被赵夫人紧紧捏在手中的玉镯,左顾右盼,若不是碍于赵夫人在此,早就唧唧咋咋的议论开来。云歌看见里面还站了些熟悉的面孔,不就是那天被她教训了的人,眼冒精光,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暗暗冷笑。
“楚云歌,你还有什么话说”,赵夫人艰难的开口,隐着五分怒气,咄咄逼人之势让慕紫不寒而栗。其实赵夫人此时并不想把这个事情闹大,责罚云歌本就无所谓,可是而今她是赵家人,这个偷盗行为,说到底就是家丑,家丑,蒙羞的不仅仅是楚云歌,还有整个赵家,此时就算是有火也要压下去。
云歌从见了那个玉镯之后,反而给人一种放松的神情,见赵夫人追问,坐下品了一口桌上的茶,那是慕紫在众人来之前给她沏的,还好,未凉,“我说不是我偷的”,明亮的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
“那——这又是什么……”赵夫人捏紧玉镯,咄咄的逼问,“难道它会长脚……”
云歌猛地站起来,厉声说道:“玉镯不会长脚,人会长啊”,移步至凝翠身前,黑亮的眸光冷冷的扫过,“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跌得那么好,找到玉镯跟事先知道一样,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看到玉镯,你一跌就什么都看见了,我都怀疑你的眼睛能透过厚厚的被褥看清下面的东西,或者说是早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妹妹”。
严雪心起先听云歌气势逼人的质问凝翠,根本未料到她话锋一转,直逼她而来,一时发愣,然后定定神,红唇轻启,有话欲出口。
“那是我跌……跌倒了,凑巧……凑巧看到的……”凝翠咬牙辩解。
“是吗?可是我却怀疑有人陷害我”,咬重“陷害”二字,眼神扫过面无表情的严雪心继续说道:“而且——我怀疑这个人就是你”,手指一扬,指到凝翠鼻尖。凝翠见云歌直视她,赵夫人发黑的脸色,众人狐疑的目光,心中暗暗发慌,冷汗沿着面颊流下。
“当然,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干嘛要陷害我啊”,云歌低下身,在凝翠面前轻吐微语。凝翠心中一阵慌乱,立刻点头,“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陷害少夫人啊……我不敢的……”
“所以——肯定是有幕后指使的”,云歌猛地接过话,装作沉思的目光疑惑的看了众人一眼,“我说的对不对啊……婆婆,妹妹”。
屋内一片安静,众人都有些心惊,本觉得这个少夫人做事鲁莽冲动,可是刚才一番咄咄逼人之言竟让一向伶牙俐齿的凝翠没了言语。“姐姐所言即是,这个贱婢是我屋内之人,不如让我带回审问”,严雪心的声音柔弱,可其中的严厉也不让众人质疑,“娘,你怎么看”。
慕紫听见严雪心叫赵夫人“娘”,从震惊中醒来,心里一阵扭捏,觉得这么叫是故意亲近赵夫人,让小姐与赵夫人生分,不由得觉的这个女子做戏更可恶。
赵夫人扫了一眼众人,冷言道:“就这么办,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贱婢,让她说真话”,再见那云歌又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似乎她只是个旁观之人,心中不快,想着家丑不可外扬生生忍下怒气,清清嗓子说道:“好大胆子的贱婢,竟然敢冤枉主子,看我今日不拆了你的皮”,说完,恨恨得给吓跪到的凝翠两脚,若不是顾及赵家的名誉,才不管楚云歌这个丫头是否冤枉,坐实了罪名给她一顿教训,以消心头之火,现在被她伶牙俐齿一搅弄,倒成了被冤枉,也罢,想来她也说得有道理,只是可恨,又被驳了面子。
“散了吧”,整整情绪,赵夫人恢复大户人家夫人的气势。
“慢着,这么快就完了”,云歌瞥见严雪心灰白的脸色,心中有丝解气的快意,“敢问婆婆,你手中的镯子有何不同,值得大费周章的寻找”,这话到说的恭敬,做足了虚心求教的诚意表情,让赵夫人脸色缓了缓。
“这是我们赵家祖传之物,给长房正室的……”赵夫人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多说了什么,面露尴尬之色,后来一想,让这个飞扬跋扈、不知尊卑的丫头知道一下厉害也好。
“哦,谢谢娘”,云歌面露微笑,伸手拿过玉镯,不等赵夫人回神,便套在纤细的手臂上,满心欢喜的欣赏,不忘给严雪心一个得意的神色。
“你……你这是干什么”,赵夫人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有些不解的望着云歌。
“婆婆都说了是给长房正室,不是给我,那是给谁啊,难道……爹在外面还有‘私生子’……”云歌睁大黑亮的眼睛故作惊讶的发问。
赵夫人顿觉怒火攻心,可无言以对,本来自己存私心给了严雪心,结果却被这个野丫头趁此机会给要了去,那别有深意的赠与严雪心此玉镯此时却成了个讽刺,可是现在她竟然无话可说,顿觉可气可恨,咬紧牙关,再次给仍跪着凝翠两脚,这次算是出气,凝翠吃痛的闷哼了两声。
赵夫人转身出门,一群丫鬟婆子紧跟,倒是让严雪心落在后面,云歌借着抬手欣赏镯子的空当瞥了一眼她,她紧抿的嘴唇润红,仿若能滴血,配合那苍白的脸色真是白玉滴血,颜色分明。
云歌心中一动,轻轻靠近严雪心,低语道:“有劳妹妹替我保管”,说完又似自言自语的低喃:“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听得严雪心藏在衣袖下的手捏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中。
慕紫见所以人都已走远,觉得那一幕如梦境一般,这样的大事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走近小姐,还觉得犹在梦中,可是却见小姐极为愉快的欣赏玉镯,“就这么完了……那她们不会来了吧”,刚才凝翠把玉镯翻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就被揪了起来,心中就害怕小姐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冤枉,结果……
云歌看着那在阳光下碧绿通透的玉镯,隐隐泛着温润的光芒,嘴角不觉渐渐扩大,最后竟笑出声来,昨晚她入睡之前就发现玉镯,当时就明白有人要陷害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严雪心对她有这样的恨怨和本领,本想扔了玉镯让严雪心扑个空,可是将玉镯拿在灯火下一看,如此好的材质,拿在手中还能感觉到它的温润,一时竟然爱不释手,从小她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此玉极为稀少,玉质通透,没有一丝杂质,色泽均匀,工艺细致,早前听说赵夫人把祖传的玉镯给了严雪心,莫非就是这个,握了握玉镯,一个主意涌上心头,明日她让陷害她之人体会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到这里,她把玉镯重新放好,安心等待天明。
“小姐,这就是赵家祖传的玉镯,真是天意啊,连老天都让他物归原主……”慕紫开心的说,这就说明了玉是有灵性的,知道那个严雪心不是正主,所以才这么容易回到自家小姐这里。
云歌听了慕紫的话,顿觉好笑,但又不道破,老天爷这时正睡觉吧,靠他不如靠她楚云歌的聪明过人的头脑,早前她在青楼的时候,这种等级的陷害见过不少,对于她而言早在十年前就在想如果她遇见此种情况该怎么解决,所以现在都是小场面,加之现在有了武功,本来连解决之法都懒得想,打死不承认,若是有人敢对她用刑送官,直接动手。
“可是,这个院子一向少人进来,这个镯子是怎么会到小姐的床榻之下……”慕紫一脸好奇的问,而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跑出去大叫“秋雪”的名字,可并无人回应,当即猜透其中的奥妙,不忿的走进来:“肯定是秋雪,她为什么做……小姐,你对她这么好……”脸上尽是不解愤怒的表情。
云歌仍得意的欣赏她的战利品,听见慕紫的低语,心想,她似乎没有对那个秋雪很好吧,早就猜到是她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教训秋雪的时候,说不定她还可以借这个秋雪再捉弄一下严雪心,可是一想,这是被慕紫看透了,也不知她会不会厉声指责秋雪而泄露了呢,“说不定人家有什么为难之处呢,世间本就是这样恃强凌弱,她肯定是被人胁迫的”,先稳住慕紫吧。
慕紫低头想了想,似乎心中有一番挣扎,终了像是想通了什么,“也是,可能真是不得已呢”。
云歌见慕紫心软,趁机说道:“所以我们都不要戳人家的伤口了,等她回来就什么都不要说了”。
慕紫又低头想了一下,抬头间尽是无奈,却又很愉悦的说:“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