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坐在梳妆台前,一个俏丽的丫鬟正在给她盘发描眉,她扫了眼铜镜里那张尚显稚嫩的脸,无趣的眨眨眼,真不明白,她刚过及笄之年,师傅为何要急着把她嫁出去。
媒婆扭着肥胖的身子走进来,脸上喜气洋洋,云歌看着她沉甸甸的衣袖,就知道师傅给了她不少谢媒费,那张老脸都快皱成一朵纸花了。
想到银子,云歌忽然想起件事,对着媒婆好奇的问道:“媒婆,如果我被休了,我的嫁妆我可不可以要回来”。
媒婆听见这话,连笑都来不及收回来,一双只有一条缝的眼睛睁得比平生任何时候都大,“那个……那个……哎哟,我说新娘子,大吉大利,哪有人成亲时说这话,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她唠唠叨叨的自言自语。
云歌不以为意的瘪了下嘴,答案没有问到,却被人唠叨,她是真的很好奇,她又没有跟新郎见过面,万一他要休了她,她可不想师傅给她的嫁妆便宜了别人。师傅这个小气鬼,为了把她嫁出去可下了血本,光是上等丝绸真金白银都有好几十箱,特别是里面还有价值不菲的古董,想起他平时装穷的模样,她就气自己心软,没有找他多敲点私房钱。
外面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个年约三四十岁的男子出现在房内,他星眉剑目,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看上去严肃,嘴角的笑意自成风流,他年轻时定是俊俏的公子,年逾中年,使得他更多了一份沉稳的气质,他后面跟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沉默寡言稳重老成,仔细看来,他面相与那中年男子有些相似。
“云歌,你也不怕人家笑话你,都要嫁人了,还如此小孩子心性”,楚平语气中有些训斥云歌,可是却带着慈爱的笑,旁边俏丽的丫鬟瞥见了他的笑,却微微低下头,脸上染满红晕。
“师傅,你又来勾引小姑娘”,云歌瞪大眼睛,大声指责,无奈的看着害羞的婢女们。
云天站在楚平背后,嘴角浅浅的抽动了几下,云歌觉得她这个师兄总是很奇怪,想笑就笑,干嘛要压制呢。
“云歌,你又嘲笑为师,把你嫁出去,让你相公来管教你”,楚平砸着嘴巴,假装生气的说。
“瞧师傅你说的,我这是在夸师傅魅力无边,无论老少一律通吃,比那些年轻的公子还要厉害呢”,今天过了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惹师傅生气了,把她这么早就嫁出去了,她一定要“报仇”。
“云歌,你这孩子……”,楚平看着这个在他身边待了十年的小丫头,如今她也要出嫁了,稚嫩的脸庞上已经有小女子的妩媚,眉眼都是那样的熟悉却又那么远,恍惚间又看见那个埋在心中的影子,扯得心发疼,如果她现在看见云歌出嫁想必一定会很开心。
“楚老爷,吉时要到了,新娘子要上花轿了”,媒婆大嗓门打断了楚平的回忆。
云歌任由丫鬟给她带上沉甸甸的凤冠,还蒙上一块红盖头,她觉得自己像新年时,师傅给她发的红包似的,等着从一双手转到另一双手上。
“云歌,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任性,夫家不比在师傅这里,处处要忍让谦逊……”楚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这样婆婆妈妈,看着云歌出嫁,既欣慰又难过,虽然他给她找的婆家是璟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新郎也是他仔细查过的,可还是怕她受委屈,从他收养她开始,他就发誓要给她最好的,让她平安幸福的过一生。
“师傅,我知道了,不过我要是受了气,你一定要替我出头哟”,云歌恳求的声音中带着撒娇的语气。
“好,师傅一定帮你出头”,楚平含笑的说,“师傅就不送了,以后要保重”,楚平的语气中有些难以察觉的担忧。
今日的璟城十分热闹,几乎所以的百姓都来看璟城第一大富户娶儿媳,新娘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嫁妆之多,迎亲队蜿蜿蜒蜒的连了几条街,璟城的男人都羡慕赵三公子好福气,找了个如此门当户对的妻子,已婚女人则艳羡的望着那些嫁妆,怕是下辈子出嫁也赶不上这个排头,未婚女子则羡慕坐在轿子里的新娘,能够与赵三公子共结连理。
在街角的转角处,一个年轻沉默的男子冷冷的望着迎亲队过去,他还记得轿子里的人狡黠的眼神,眉宇间的跳脱的灵气,还有撒娇时唤他“师哥”时的模样……心底像是被什么所牵动,隐隐有些难受。
黑夜中的竹林格外安静,隐约可见灯火,一座精致的小楼隐在竹林中,清风吹过,竹林沙沙响动,似人低语。
一幅画卷被展开,从已经泛黄的边沿可以看出画上了年头,可是中间却保存完好,一个容貌绝世的女子正温婉而立,低垂的眼睑似有无数心事,樱桃小口微微张启似要诉说,楚平的手指轻轻在女子的画像上滑过,眼神中尽是凄迷,手指也微微的抖动,闭上双眼,不敢再看画像,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心里的伤痛却未成消退半分。
“云歌今日成婚,我给她找了户好人家,你放心,我会把最好的给她,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你……”他想说“如果你见到她幸福,你会原谅我吗,会接受我吗……”可是对着画像他也说不出口,那些对她的伤害却被成利剑,伤了的人不止是她,还有他,也许在她的心底,从来……从来不曾有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