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他转着几乎透明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不由打量了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家常随意的衣裳,也没梳好头,只松松挽了一个发髻。我立即想起那日皇上嘱咐我的话来,打了个冷战,赶紧道:“殿下请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的眼神,绝不是一个小孩子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的带着玩赏甚至有些赤裸裸的欲望的眼神。
这个麒麟王子……他何苦又来招惹我,那日的误会已经说清,此刻,我是半个主,他是半个客,身份尴尬,前途未卜。他和他那姐姐,于我来说,都是可躲则躲的人。
我让琴儿到我房里替我梳妆,她默默地替我打散了长发,细细地梳理着。今天的她似乎有些沉默,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气。我被她感染得也有些紧张起来,便问:“琴儿,有事么?”
“奴婢只是想,西域果然与中原很不相同,现这西域国王子,虽是皇室贵胄,说话行事倒是很特立独行。”她淡淡道。
我咀嚼了一下她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王子还小,长大了就好。若不象中原人士也无妨,终究是要回西域国去的。”
“是。奴婢多虑了。”
她替我插上一朵珠花,又拿镜子给我照,我推掉镜子道:“不用看了,走吧。”
下了楼,我才发现,厅堂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李曜。
天气渐暖,他只穿了一件淡色袍子,见我来了,他迎上来要说话,却被麒麟抢了先。
“沁雪,你打扮好了?”
我莫名看了他一眼,却见李曜一副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神,盯着麒麟王子:“麒麟,你不在家陪姐姐,或是好好念书,为何总往听雨阁跑?”
麒麟一副不屑的样子:“我来是有正事,不象你,每次来就请个安,回头就走,象是谁拿着刀子在后头逼你。再说,我这才是第二次来听雨阁。若说念书,你不也在这里,没在念么?”
他这一通话,倒把我给说笑了,没想到他虽是来自西域,伶牙俐齿却不输给中原人。
看来李曜是被他给说着了,睁着双眼欲和他辩个明白,偏偏麒麟说的每句话都有道理,无从驳起。他这难得的孩子般的神情,让我感觉十分亲切。
“王子殿下,请问您来有什么事吗?”我忙插了一句话。
麒麟突然伸出手,手心里摊着一粒圆润的明珠:“这是我们西域国的特产夜明珠,送给你,沁雪。”
我被他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他这是要做什么?我求救似的朝曜儿望去,希望他能替我解围,可他只是冷淡地站在一边,似乎存心要看我接下去怎么办。
“这……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我赶紧摇摇手。
谁知他并不收回手,一味地固执:“什么受禄不受禄,就是一件小东西,送给你,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玩,也可以镶首饰啊,很美的!夜里会发光,象——你们中原的萤火虫!”他说得十分传神。
“这样的小东西,全西域国,也不会超过五粒吧!”一旁的曜儿突然开口道。
被曜儿撞破,麒麟略显尴尬,但很快又笑道:“那也不值什么啊,沁雪那么美,就是送给她也不一定配得上她。”
“我再说一遍,她是叶昭仪,你绝不能直接叫她的名字!她美不美,也与你无一分关系!”曜儿站了起来,直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生什么气?”麒麟微微一笑,“我们西域国才没有那么多礼不礼的,她是你父亲的妃子,又不是我父亲的妃子。我不过是遵从我们西域国的传统,把最宝贵的珍宝送给最美丽的少女。”
曜儿的脸立刻红了,我看出他是真怒了,赶紧拦在他们中间,拉住曜儿蠢蠢欲动的胳膊,对麒麟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的不能收,心意领了。王子殿下可以送给贵国的美丽少女……”
岂料曜儿一摔胳膊,对我愤愤道:“算了,是我多管闲事!”说罢,他转身离开就朝外走。
我想跑出去留他,但麒麟王子在场,不好行动,只能将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麒麟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他走了,你总好收了吧。”
我摇了摇头:“我断没有收这么贵重礼物的道理,你留着自己玩吧。”
他突然笑了,缓缓握住了拳,把手真的收了回去,叹了口气道:“你们中原规矩真大,好吧,等你生辰我再送给你。”
“你知道我生辰?”我奇道。
“知道。”他点头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又如何知道?但突然我又明白了,他知道的是小姐的生日。在这宫里,阿圆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沁雪”。
“好啦,我得走了,真的要去念书了,去晚了又被师傅骂。”他朝我吐了吐舌头,“对了,姐姐说,三天后她在风仪楼摆宴,请你也来赏光。”
丝语公主?她为何请我?
“到时她会亲自来请你的,我走啦。”
麒麟也走了,我有些不得要领,丝语公主请我吃饭?总有些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之感。
不过曜儿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给我脸色,大了反而会变得脾气更坏吗?
正想着,一个小宫女走进来告诉我,欧阳娉婷派了个宫女过来,明日约我一起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自从出了甄颜那档子事后,定省一事变成各人自愿,我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欧阳娉婷特特地来约我,想必是有事要说。
第二日,她一早便来寻我,我还在用早膳。她被封为贤妃后,装束也与当昭仪时不同,更加富丽,衬得她在清丽之外多了一份华贵。
“欧阳姐姐,请略等等,我立刻就好。”
“妹妹慢慢吃。不急。”她坐了下来,小莲奉来了茶。她环顾了下四周,道:“这听雨阁可比弈秋阁强多了,妹妹可有福了。”
我知她也听了些流言,不由苦笑道:“在妹妹看来,却与弈秋阁没什么两样。”
“是么?”她的眼睛落到我手腕上的珠串上,又掠过它,虚虚遥望着门外正对着的内书房,“姐姐看来却是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