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走近他,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发现他目光所向,是那个根本以现在的距离无法看到的冷宫。
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小莲端着茶盘进来,放下两杯茶,又离开了。她的到来让我从静思中醒了过来,我想起一件事:“曜儿,有件东西,要给你。”
曜儿回过头,我别过头去,不去碰触他的目光。来到梳妆台前,拉开一个暗格,里头是一个木匣子。我取出木匣子,轻轻打开,郑重地把那个锦袋取了出来,递到曜儿的面前:“这是你母后留给你的,王妈妈临走前,嘱咐我转交给你。”
他并不接,只是淡淡地问:“是什么?”
“何不打开看下?”
“既是留给我的,王妈妈为何不在临走时亲手给我?”
我把那锦袋朝他面前的桌上一放,退后几步,道:“王妈妈年纪也大了,许是忘了。”
他似乎半信半疑地拿起那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那副镯子来,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我不能要。”
我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不要的话来,即使没有那层特殊的含义,这好歹是皇后娘娘的遗物,事母至孝的他,怎会不要他母亲的东西!
我急急道:“为什么?”
回答我的是一阵沉默,然后他低声说道:“这镯子的来历、用处,母后都曾和我说过。王妈妈把镯子给你,想来也不是要你还给我。沁雪姐姐,你留着吧,就当替我存着。”
我又惊又气,曜儿竟然已经知道了这副镯子是皇后娘娘预备留给他未来妻子的聘礼,可饶是这样,他还是不愿意收回,难道他那么想让我亲手把这副镯子替另一个将来会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戴上吗?
“曜儿,这是你母后的遗物,本是应当我替你保管,可我……我想,最妥当的去处,还是交给你自己。将来,若是你有了心仪的女子,由你亲自交给她,岂不更好?”我勉强整理心神,微笑道。
“不……”他似乎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我并未听清。
我见他仍是推辞,不由有些怒气:“就是一副镯子,难道这镯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不愿留着它吗?”他抬眼望我,眼中似乎有着浓浓的失望。
“不。”我断然道。
听到这个字,他似乎有些明白似的,慢慢伸出手,取过那个袋子,放入自己手心,紧紧捏着。
“母后——”他缓缓道,“她曾经对我说,这副镯子,是她的母亲给她的,寄托的是她对母亲的思念。假如有一天,我遇到那个能用生命托付的女子,就把镯子给她,告诉她,不管在哪里,这副镯子上都有我对她的思念。”
思念……在曜儿离开宫中去西域国的几个月中,我从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思念。可是曜儿回来后,我那种思念却好象更浓了。距离上我们近了,可我却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远。
特别是在看到丝语公主之后。
他和公主之间的距离,是我似乎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近。
“沁雪。”他站起来,焦躁地看着我,“我现在把镯子拿回去,就不会再把它送出去了。我会把它当作是我对母后的纪念,看着它,我永远思念母后。”
“你如何处置这副镯子,与我无关。”我压抑住心潮,淡淡道。
“你……”他涨红了脸,终于顿足道:“好,我不再说了。沁雪姐姐,你真的变了,你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沁雪了。”
我的心瞬间如落地的冰晶般碎裂开去,却还忍着痛,强笑道:“是。你也长大了,曜儿。”
他那精致到极点的五官似乎扭曲了一下:“我说过,我早就长大了,我不再是孩子了。我以为你也早就明白。原来你还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哄着我,骗着我。”
“你母后将你托付给我,在我眼里,你自然还是孩子。”我转过身去,不让他看到我即将滑落的泪。
“好、好。”他似乎在笑,但听起来却象在哭,“我走了。”
他的脚步有些紊乱,逐渐消失在我的听力范围之内。房间内又恢复了宁静。
我转过身,望着他坐过的那张椅子,他喝过的茶,将手伸过去,握住那杯子。杯子上似乎还留有他手的温度,我将杯子贴近脸,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无息肆无忌惮地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