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激灵,突然有种冲动,我想去问问皇上关于皇后的事,当年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这么想着,我就“噔噔噔”地跑出屋子,突然想到下午剪的梅花来,就又回到房间,抱着那花瓶出来,重又到了花园与内书房交界的门边。不料守门的侍卫却拦住了我:“叶娘娘,对不住了,皇上吩咐,今日晚间有要事,谁都不见。”
要事?我看了看楼上的灯光,只能作罢:“好吧,你们把这梅花替我送到书房。”我把花瓶给了其中的一个侍卫,就又回了听雨阁。
用罢了晚膳,我正准备让小莲多点几支灯烛,秉烛夜读,却听楼下有纷繁的脚步声上来,纳闷着,却听琴儿的声音隐约传来:“娘娘正在读书呢……”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书房门口,正是靖阳帝李启。
他只随意地穿着件素袍,烛火映照之下,脸色微有些疲倦,却更显得他有些慵懒的潇洒。他的突然出现让我吃了一惊,赶紧起身施礼。
“不用多礼,在看什么书?”他随意朝我挥了挥手,走到我面前,翻了翻我桌上的书籍。
“还是皇上给臣妾的那几本书,臣妾看得慢,还没看完。”我规规矩矩地答道。
皇上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可惜这宫里规矩太多,否则,曜儿的师傅倒好,是当今的大儒,你若跟着一起念书,一定进益极快。”
我和曜儿一起念书?我忍不住在心底笑了笑,我却又以何种身份可以与他坐在一起?
“那西域国的麒麟王子,现就和曜儿是同窗了。听说——那王子来过听雨阁?”皇上似乎带着隐约的笑意问我。
我差点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被他知道我是怎么“戏弄”王子,而王子又兴冲冲地前来“求婚”,他会不会责怪我?
见我紧张的样子,皇上竟然笑了:“沁雪,稍安勿躁,事情的经过朕都知道了。不过是一场误会,何须担心?不过麒麟王子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眼光。”说罢,他的笑容变得戏谑起来。
他越是笑,我越是不安,他笑容背后的眼神似乎越来越冷淡。
“是臣妾有些不知轻重了。”我在他的眼神下,突然有些气馁。
“你知道就好。”他猛地收住笑容,“若不是有人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这西域国的王子竟然有胆子向帝妃求婚,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这才知道他已经全部知道了,不过这时候我倒反而不再心虚了:“我不过是与王子开个玩笑,冒用了小莲的名字,并没多说什么。王子应该也是少年心性,或者西域国民风开放。后来都已经表明了身份,知道是一场误解,应该也没什么大事。皇上何必如此生气!”
“是吗?这么说来,你只觉得是一件小事?”他走近,在我面前站定,与我靠得极近,因为比我高出许多,所以用他冷漠的星眸高高在上地直视着我。
“是。”我硬着头皮说。
“好。”他似乎发怒了,“你固然不知死活,却不知宫里都已传了开去,有人看上了我的妃子,你觉得我会高兴还是生气?”
看着难得一见的他微怒的样子,我的心里意外地有些高兴,从来都没见过他这样生气,那表情竟然有些孩子气。
“你还笑?”他眯起眼睛,十分不悦地说道。
我笑了?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真的在笑。霎时,我僵住了。他用手捏住我的下巴,固定住了我的表情:“不准笑。”
我能感受到他从心底散发出的那种寒意,他真的生气了。
我只能瞪大眼睛回应着他冰冷的凝视,渐渐地,连眼睛都酸了,慢慢地垂下眼帘。他的手也渐渐松开,最后,随着一声叹息,放开了我。
本能地我退后了几步,用手撑在书桌上,才停了下来。
皇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看着我许久,才出声道:“也罢,在这宫里,或许谁都奈何不了你的行动……可你要任性,也需有个限度。你想想看,将来你不仅要保护你自己,保护曜儿,还要保护……”他猛然收住话尾。
“这次的事,是沁雪没想周全。”我有些无地自容,被皇上这么说起来,我竟有些恃宠而骄了。
或许太平日子过得太久,我好像已忘了我是“阿圆”,而用这“沁雪”的身份在宫里如鱼得水地生活着。想到这层,我的心一沉,这借来的身份,不管是生存还是生活,都只像是沙筑的城楼,看似华丽,却经不起推敲。
我的脸色越来越差,皇上的脸色却一点点好起来,他走到我的书桌前坐下,悠悠道:“想明白了就好。晚间那瓶红梅,是这听雨阁里种的?”
他话锋一转,竟转向了那瓶我托侍卫送去的鲜花。
我还是有些委顿,点点头道:“正是,下午我才剪下来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高兴起来,这回是真的笑了:“那几棵梅树还是当年朕亲自栽的,可惜年年不开花,今年倒是开了,也算是异数。”
我懒懒地提不起精神,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就随口应了一声。皇上继续道:“过几日就是除夕,那日你再为朕抚琴吧,朕也有好久没听过你的琴音了。”
“可那天宫中不是要摆宴吗?”
“等宴席散了。”他懒洋洋地说着,从椅子上起身,就离开了我的书房。
除夕那日,宫里张灯结彩,鞭炮声从入夜时分开始就没停过。后宫里也热闹非凡,大伙在太后娘娘的修华殿吃了年夜饭,只甄颜仍在玉兰别苑,其余嫔妃都到齐了,连皇上也陪侍在太后娘娘身侧。
等宴席散了,已快到夜半。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听雨阁,才坐定,就迎来了约定的听琴者。
江妈妈她们忙布置了些暖炉、热茶,我让他们自去守岁,摆开那副琴,在这热闹的除夕夜,奏了一曲静夜思。
一曲奏罢,已过了年关,皇上也并未久坐,听完那曲,便飘然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