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呆呆地凝视着他。他收敛了表情,话语十分坚定:“如果你得了那种病,那么我现在也一定被传染了!”
“你……”我放下抱住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间如断线珍珠般地不住滑落。曜儿,你为什么这么傻?你明知道有被传染的危险,却还要用这种方式来向我证明么?
忽地,我被拥入他的怀里。他温柔地拥着我,象对待世上最宝贵的珍宝。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泪水濡湿了他的衣衫。他身上有好闻的阳光的味道,对于病中的我来说,好像是灵药一般沁人心脾。
“曜儿,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许你再犯傻了。我对你母后承诺过要好好照顾你,如果你因为我而病了,你叫我将来怎么去面对你的母后?”我喃喃地说道。
“我傻?你才是天下最傻的女人。”他轻拍着我的背,仿佛我才是比他小的孩子,一边轻笑着道。
“如果你生病了该怎么办?你快点走吧,在这里多呆一会,就多一分危险!”我突然想起了这茬,忙抬起头,边推他的胸膛。可是他依然牢牢地搂着我的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惊惶地看着他,第一次发现,曜儿也许真的长大了。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凝重,深吸一口气,然后道:“沁雪姐姐,假如你相信曜儿,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说过,你的病只是风寒!”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我愣住,泪水凝结在眼角,莫非,我真的没有得痨病?
“我?我得的真的是普通的风寒?”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是。”他在我面前颌首道。
我哑然。
他挪开一支手,轻抚上我散落在肩头零落的碎发,随后手又慢慢落下,还想继续揽过我去。但门外的廊上传来的零落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计划,随后又听到江妈妈的招呼声:“皇上,您走这边。”
皇上?我慌乱的眼神对上了拥着我的李曜的眼神,他的眼神却仍然平静无波,只是唇边浮出一个和他年龄绝不相称的无奈的微笑,缓缓地放开了我,站了回去。
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而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正是那个超逸卓然的男人。他很随意地穿着一件藕色袍子,越发显得淡然出尘。我见到他,急忙挣扎着想起身行礼,却被他伸出右手隔空止住:“免了。”他皱着眉走近我,打量了我半天,忽地笑了:“叶昭仪看来已经大好了。”又对在一边低着头行礼的李曜道:“起来罢,坐。”
我瞧着他,知他说的没错。
江妈妈端着茶盘忙不迭地进来,给皇上和曜儿重新布了茶,又道:“娘娘这里才醒,皇上,大殿下,奴婢恳请两位主子慢些说话。”我听了此话,心下十分感激江妈妈的细心体贴。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江妈妈退出后,房里只剩了我、曜儿,皇上,还有跟进来伺候的琴儿。
“曜儿,你每日来叶昭仪这里侍奉汤药,足见你孝心可嘉,不过,既然娘娘已逐渐痊愈,你也该动身了。”皇上话峰突转,朝李曜说道。
动身?要去哪?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对父子。
他们在一起,如同画里的人一般,各自都有各自不同于世人的绝世风采,偏偏又有几分相象,足以让人瞧着就感觉如沐春风。可我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是春风那般的和煦。
“多谢父皇允许曜儿来拜见叶娘娘,曜儿即日就可动身前往西域。”
“曜儿要去西域?”我强打精神,忍不住开口问道。
皇上朝我看了一眼:“西域国主,如今蠢蠢欲动,现在边境线上屡次骚乱边民,曜儿此次前去,是平定骚乱。”
“不!”我脱口而出,“曜儿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去打仗呢?”
“曜儿,你是孩子吗?”皇上的目光锐利起来,投向对面的那个少年。
“父皇,曜儿已经长大成人,能保家卫国!”
我迷惑地望着曜儿,他难道不知道打仗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岚州已属边境,早年时常有蛮夷来袭,我也曾亲见朝廷的军队与蛮夷作战的情景,十分凶险。曜儿,这可是有生命危险的旅行啊!
皇上走近我床边,毫无避忌地坐在我的身侧,温言道:“你放心,我知你身负皇后的重托,不过曜儿是我的儿子,你也该知道。”
我点了点头,既然他们父子都这么决定了,我也无话可说。
曜儿一直保持一个表情,坐在附近的椅子上,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想到我病了几天,他们竟已达成了这样的决议,我都来不及细细地问一遍曜儿。
“皇上,李大总管说,郑侍郎有事求见皇上,现已在内书房侯驾。”门口突然跑来个小太监,细声细气地传着话。
皇上挥退了小太监,又仔细瞅了瞅我的脸色,忽然将手放在我额头试了试温度——熟悉的冰凉感席卷而来,呵,原来是他……
还没等我细细体会,手便撤了开去,手的主人留下句“多保重”就先离开了。
不知何时,屋子里只剩我与曜儿了。
焦躁的气氛笼罩着我和他,我想开口问他,但一则气力不济,二则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沉默着的曜儿,突然站起身,站在我的身边,幽黑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我,仿佛要把我刻入他的瞳孔中一般。
“我要走了,叶娘娘。”
我一阵苦涩,想说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伸出手去,微微地掠过我的唇边,似乎要把刚才吻的温度牢牢记住。
“如果我不再回来,这就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吻。”他淡淡道。
我无言地看着他。
“如果我还会回来,这就是我给你的第一个吻。”他突然充满自信地笑了,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我久久地咀嚼着他留给我的别离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