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的天赋是“入梦”,顾名思义,就是能进入梦境。
所谓梦境,就是人的潜意识构筑出的世界,我天赋所造就的迷城,是一种特殊的梦境。
长期以来,端木都在轶谭师大每个人的梦境中穿梭游荡,他是轶谭师大梦境的守护者。
人的潜意识就像地壳下的岩浆,暗流涌动。所有无法在现实世界言说的情感,都被封存在了潜意识中,成为构筑梦境的能量。
作为轶谭师大梦境的守护者,每年开学季,他都会一一巡视新生的梦境。当端木来到我的梦境——也就是这间海上教室时,他被美丽而忧伤的景色吸引,驻足许久。
那个时候,我在表白墙上刷到小鱼的照片。据端木说,我的梦境产生了巨大的波动,霎时间,巨浪滔天,海水倒灌进教室,差点没把他淹死。
“那是因为……小鱼长得和她几乎一模一样。”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从那之后,我和小鱼,就变成了端木的重点关注对象。
小鱼一直是令端木不解的存在。
她的梦境,几乎就是轶谭师大整个校园的复刻。现实中轶谭师大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出现在小鱼梦境里。端木说,他从没见过这么写实的梦境。第一次进入小鱼梦境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人的梦境,混合了他一生的经历。不同的时间、地点、人事物杂糅在一起,总是呈现出一副超现实的光景。但小鱼的梦境中只有轶谭师大,似乎,她生来就在这里。空空荡荡的校园,像是古文明的遗迹,在等待着什么。
“唔……那就是在等你,癞子。”
我的意外闯入,令小鱼的梦境一下子支离破碎。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支离破碎。黑色和红色命理扭结,迸发出开天辟地的能量,把轶谭师大撕裂成无数碎片。纯白的虚空暴露出来,建筑的外立面纷纷像折纸一般展开,连重力都给扭曲了。
黑小鱼,就是在那个时候苏醒过来。
端木说:“癞子,跟我回现实世界。”
“……”
“……为什么不肯回去?”
“已经……够了……”
“……”
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海面上,一场风暴正在形成。
“如果黑小鱼就是我的命运的话……那就……随她去吧。”
“……”
“端木师哥,我不想回去了,就让我在这里待着,直到世界末日吧。”
海水像沸腾了一样,汹涌起伏。黑云遮住了太阳,一个巨大的漩涡显现在海面上,教室正在战栗、摇晃。
“唔……这是你初二的教室,对吧?”
“……”
“你还没进过大学的教室吧,新生?”
“嗯……”
雨点劈里啪啦地敲打着教室的门窗,外面狂风掀起巨浪。教室里灯光忽明忽暗,广播里传出刺耳的警报。教室正在飞速落入漩涡中心。
“你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刚刚……开始?”
“刚、刚、开、始。”端木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意味着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改变,一切都来得及。‘新生’这个词,就有新生的意思。”
“我……我已经……”
教室里的座椅脱离了地面,乒乒乓乓地互相碰撞。海水已经灌进门窗,在扭曲的重力下被撕扯成一张张残破的水膜,泡沫碎裂成更细小的泡沫,漂浮在空中,如野蜂飞舞。
端木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他在颤抖。他的身体,回想起了不久前差点被淹死的经历。
“癞子,你的天赋是什么?不就是改变命运的力量吗?”
“我、我不知道……”
教室坠入漩涡中心,在水压下轰然崩塌。
“请对自己的命运负起责来!”
---
我在咖啡角的沙发上醒来,看着支离破碎的天花板。天花板后面,是纯白的虚空,黑色和殷红的命理交织其间。
“这里是……小鱼的迷城?”
“不,这里是现实世界。”
端木苍白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
“什么?这是什么情况?”
端木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端起我那杯还没有喝的咖啡,喝了一口。
“唔……先让我提提神,好困。”
据端木说,我在自己的迷城中消沉的这段时间,现实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变得像小鱼的迷城一样。
命理之门已经打开,降临在现实世界的,不只是黑小鱼,还有她支离破碎的迷城。迷城内外两座轶谭师大重叠在了一起,就像正反物质相遇——轶谭师大正在湮灭。
这样下去,轶谭师大会彻底从现实世界消失的……
不止是校园消失,而是整个轶谭师大,将从历史上、从人类概念中彻底消失。
“你打算怎么做,癞子?”端木问我。
那还用问嘛。
“怎么可能让轶谭师大消失!”我站起来,“我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