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画考试的结果第二天就下来了,六十几人参加,总共录取十五名,莫奈超低空飞过,排在倒数第一。
莫奈跟妈妈打电话,妈妈在电话那头很安慰:“我女儿就是厉害,能挤进全班前十五名,好样的,下次回来我把你爸爸酿的陈年女儿红拿一坛出来庆祝庆祝。”
莫奈忽然有些心酸:“妈妈,女儿红留着,等我考第一名时才开封。”
挂上电话后莫奈有种犯罪的感觉,只有她知道,自己总是报喜不报忧,究竟是为了孝顺还是为了面子。
妈妈是个非常好强的人,却常常因为唯一的女儿是个小职员而抬不起头来。
家乡左邻右舍的孩子都比莫奈有出息,海龟,博士,最不济也是大学毕业,只有莫奈当初因为爸爸的病拖垮了家里,从高中转了专科,最后听说苏州有动画公司招人,连个五专都还差几天毕业就匆匆过来了。每次回家妈妈都会歉疚的拉着她的手问:有没有人欺负你?有没有人瞧不起你?
莫奈总是安慰她:我活得堂堂正正,谁会瞧不起我?
难免会自卑,难免会辛苦,但我只要对得起良心不就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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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画录取的事莫奈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自己的素描实力不可能比那些刚从学校毕业的美院生厉害,凭什么会被录取,因此忐忑的去问沙发:“我是不是被潜规则了?”
沙发估计没想到看上去挺老成的莫奈还有这么愣的时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潜规则?”
莫奈抓抓头:“大概,是得送礼之类的吧?我没钱诶。”
沙发见莫奈那茫然的样子,禁不住冒坏水:“这个我也不清楚,这次的培训老师是唐莫离,你去问问他要不要潜规则你吧。”
莫奈在处理人际关系上虽然很笨拙,但还没傻到直接跑去问唐导‘你要怎么潜规则我’的地步,她只是想,既然唐导录了我,那我报答的方式,除了努力努力再努力外,别无它法。
中午午休时,唐莫离在走廊上碰到莫奈,让她跟自己到办公室拿伞。
唐莫离是个细心的人,听莫奈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昨天把伞让给我所以淋了雨感冒了?”
莫奈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
唐莫离看着有些窘迫的莫奈,温和的笑着把伞还给她:“谢谢了,还有,恭喜你你考上培训班。”
莫奈被唐莫离的笑晃得心慌意乱,结结巴巴的问:“唐,唐导,为什么我会被录取,我连美术都没有学过呀。”
唐莫离有些惊讶:“你没学过?”
莫奈点头,唐莫离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很久:“唔,原来如此。”然后……
没了下文。
莫奈回到位置上想唐莫离那句意味深长的‘原来如此’,想了一个下午也没解读出来唐莫离是什么意思。
谭浒快下班时跑来给了莫奈八百块让她转交何必知,说是这个月的零用钱,顺便也恭喜她:“莫奈,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成同事了。”
莫奈没什么底气:“听说培训时每个月都会刷两名呢,就我这点水平……”
谭浒鼓励她:“别妄自菲薄,我对你有信心。”
谭浒走了后,同桌大饼阴阳怪气的问莫奈:“哟,做了原画后会把我这种小动画忘了吧?”
莫奈好脾气的笑:“怎么会呢?”
大饼哼了一声,转头不再说话。
一直以来,大饼都把欺负莫奈当成人生乐趣,猥琐的话也好,恶毒的话也罢,只要见到她就总忍不住冲出口,也许是期待看见莫奈有不一样的反应吧,可她总是对自己一副轻飘飘似笑非笑的表情,每每让他很是郁闷,大饼一直觉得这个假装清高的女人很讨厌,可现在这个讨厌的女人不过是从动画部转到原画部而已,依然可以天天碰面,为什么自己的胸口竟堵得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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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奥运临近,公司也知道大家心思不在工作上,反正活不多,干脆安排奥运期间员工分三批值班,想看什么比赛,到时候自己调节。
培训班开课的时间选得太变态,正好是奥运开幕式那天,上头一定是故意的。
莫奈怕进了培训班后要断粮,这几天饥渴到不管多难的私活都接,在家没日没夜的画。
何必知自劫匪的事后非常反感莫奈,一直不太和莫奈说话。
他们一群人都是摇滚发烧友,在领到新的零花钱后,除了到处疯,到音响店淘碟也是必须的。
说到摇滚,大家都知道里面流派分类非常复杂:朋克、重金属、死亡金属、哥特、硬核……总之要是一头扎进去,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而各流派之间又往往泾渭分明,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掐架的事经常发生。
何必知却是个比较另类的杂食动物,只要好听他都来者不拒,因此常被别人斥为不懂摇滚,不懂音乐的傻X。
一路走来就是这么被排挤着骂着坚持听摇滚,他就不明白了,音乐这东西就和女人一样,大千世界姹紫嫣红,单单只喜欢一种类型难道不腻吗?
后来认识了西皮他们,虽然各有偏好,但都是比较杂食的人,所以才会整天纠在一起。
在淘碟的时候何必知挑了张Lacrimosa(以泪洗面)1992年的老专辑《Einsamkeit 》,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哥特金属,但也不介意回家好好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