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咏摘下帽子,想着先休息一会儿,把刚才的事情仔细梳理一下。
就在这时候,乔咏看到了放在段一雪梳妆台上面的一张白纸。
说是梳妆台,其实就是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和一面很小的镜子,和一些胡乱堆积在桌子上的口红、胭脂之类的东西。
乔咏以前几乎没有见到过这些,在我们的队伍里,就算那些医院里的女护士也很少会使用,不知道段一雪是从哪里买来的。或许,这也是完成任务所必需的。
乔咏迟疑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把那张白纸拿了起来。
白纸显然是从某笔记本上面撕下来的,上面用铅笔画着一些曲曲弯弯的线,有的地方还加注了小点。而在这些线条的外面,是一个椭圆形的半圆,和半圆的开口处相对着的,是一条粗粗的竖线,直通到白纸的顶端。
训练营的训练科目里,曾经有绘制地图这一项,但是,段一雪所绘制的这张图,乔咏却怎么也没有看明白。
“你怎么随便动我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段一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乔咏的身后,阴着一张小脸对乔咏说道。
“我、我只是好奇。”乔咏慌忙地放下白纸,打算回到自己的屋子。
“别走。”段一雪却叫住了他,“跟我进来,任务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来研究一下今晚的行动。”
“什么行动?”乔咏不解。
自己和城里的同志还没有联系上,无法确定秦超岳被关押的准确位置,就算想要行动也没有目标。
段一雪没有回答乔咏的问题,而是关起了房门。
段一雪脸上的妆化得有些夸张,身上的香水味也叫乔咏很不适应。
乔咏是地地道道的东北农村人,从小闻惯了父母身上的汗臭味,和咸腥的泥巴味,以及东北平原上野花的粗野的味道,对于这种人为的香味,他有一种本能的抵触。
看着乔咏极力躲避自己的样子,段一雪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不过,很快她的小脸一绷。
“你干嘛,你以为我喜欢把自己这样伪装起来?要不是为了这次任务,我才舍不得花钱给自己买罪受。就像你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很明显和你黑漆漆的脸不相配,如果我是国民党的人,单凭这一点,我就会把你抓起来。”
乔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粗糙的皮肤。
“要是每一个国民党人都像你这样,我们昨天晚上就已经被抓了。”乔咏不服。
“呸,没有抓你,并不是因为你伪装得有多成功,而是因为有本姑娘在你身边。而且,我们也决不能掉以轻心。如果以后想要单独行动的话,必须要经过我的批准,否则,本姑娘将向上级汇报,换掉你。”段一雪继续说道。
乔咏瞪着眼睛听段一雪说完,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心里想着,等到明天和城里的同志取得了联系,到时候谁换掉谁还不一定呢。
“算了,和你这颗猪头说多少也是白费。”段一雪白了乔咏一眼,拿起了那张白纸,指着上面的那些线条,“你刚才看明白了吗?”
“你画的乱七八糟的,能看明白才怪。”
“看不明白就对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这样放心地把它丢在这里。”
“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乔咏有些不耐烦,难道她故意这样画,只是为了不被自己看懂?
“来,坐下,我来给你好好讲讲。”段一雪说着,一把拉住了乔咏的手,不由分说就把他按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站在旁边。
段一雪纤细的手指在那些线条上面移动着。
乔咏这才知道,这居然是一张医院的地形图。
那些曲曲弯弯的线条是医院的内部构造,加注的小点是住院部的病房。走廊、楼梯、前后大门,甚至包括后门旁边的锅炉房和后院的巨大煤堆。而那个外围的半圆形,则是医院高大的院墙,那条竖线是锅炉工推送煤渣的小门,一条小路直通不远处的一条大街的街口。
“你画这家医院的地形图干什么?难道、难道我们今天的行动地点是这家医院?”乔咏吃惊。
“你这颗猪头终于开窍了。”段一雪不经意地拍了一下乔咏的肩膀,就像是对待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弟弟。
没提防,乔咏却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么说,你已经和我们的同志取得了联系?”
“当然了,我就是通过他们才知道秦超岳同志现在住在这家医院的。”段一雪歪着头看着乔咏。
“怎么会这样?”乔咏的脸涨得通红。林团长明明把接头时间和暗号都交给了自己,难道还有另一套方案,是不被自己所知道的?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进城之后,第一套方案自动失效,难道你连这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这一次,段一雪显得很有耐心。
其实,这也不怪乔咏,必定是第一次执行这样机密性极高的任务。进城之后已经开始启动备用暗语了,他还傻傻的没有想到。
相比乔咏,段一雪就要机敏得多,要不然林团长也不会这么放心地把这样艰巨的任务交给她。
就在乔咏和我们的同志联系的前一天,段一雪就已经和我们的人取得了联系,并且知道秦超岳同志因为抗刑受伤,被送进了医院。也是在乔咏来到的前一天,段一雪化妆对那家医院进行了仔细的侦察,这才有了昨晚乔咏看到她低着头鼓捣着什么的一幕。
林团长有意提前一天把段一雪送进城来,也是颇费了一片苦心的。
和段一雪取得联系的同志名叫尹智麟,是我们在沈阳城里三号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也是这次营救秦超岳,拿到文件的直接领导者和参与者。
他对外的身份是一家面馆的老板,目前,可供他使用的人员除了段一雪和乔咏以外,还有一位名叫齐顺子的同志,也是这家面馆的伙计。
此时,尹智麟和齐顺子也正在为今晚的行动进行着准备工作。
一切都已经就绪,四个人都在紧张和兴奋之中等待着夜晚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