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黑黑的眼眸,明亮润泽,闪动着最柔缓的笑意。那眼眸灵灵一动,人便进到了屋里。
简艾其实是一个情感细腻丰富的姑娘,她的心中有爱,且那爱很深沉,她所有的情感都掩盖在她那平淡安然的外表下,从不是吝啬于付出,只是表现得那般克制又矜持。
农历17年的最后一个白天,简艾过得比较忙碌,她要做的事情不太麻烦,只是只她自己一个人,她的动作也有些慢,所以忙到傍晚,天已全黑时,她才把一切都收拾停当。
她看了眼时间,觉得时间还够,就拿了衣服转身去了卫生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以后把电脑开了机,又把之前买回来的那两大袋零食都搬上了床,然后边坐在床上擦头发,边点开电脑桌面上的视频软件,搜索到了中央一台。
时间是晚上七点十五分,新闻联播正播到了一半,她看了眼屏幕,然后开始专心擦头发,直到擦得半干,她才以指代梳,粗粗地顺了顺发丝,简单地扎了个马尾。接着她便倚靠在床头,随手拿出一袋零食,撕开包装,悠哉悠哉地开吃。
春节联欢晚会,三十晚上八点钟准时开始,年年如此。对于简艾来说,这也只是一个晚会而已,她也只是习惯于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看一看,不然不显得她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热闹的一个节日里太冷清了?
但她尽管是这么想的,可事实上,她心里却并不怎么在意这个事情,她或许很容易陷入忧郁的情绪里,可有的时候反倒对该叹气的事情表现得很麻木。
是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了,在很早以前,她的内心世界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再浓的忧伤也已经被她压制抚平,变得平和,所以她可以把很多很多东西都看得很淡。
屏幕里,五彩缤纷的画面浅映在她的眼眸里,那里面的世界,绚丽多姿,充满活力,有欢声笑语,但距离她的世界……似乎都远了点儿。
偶尔,她也会对那些光鲜亮丽、帅气漂亮的一个个人儿心生艳羡,可也只有一瞬间,那样青春洋溢、激情澎湃的活力,她不太活跃的心脏,大概承受不起。
咔嚓一声,她咬碎了一片薯片,瞅着正在表演的一个小品,傻乐了一下。她的人生尽管如此,但她仍旧拥有最简单纯粹的笑容。
她想,钟恒,只要有你在我的生命里,我愿相信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又一个节目开始,有演员向观众道了一声过年好,为了给自己添点儿喜气,她也大声地喊了一句过年好。
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起码做了什么犯二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一点儿都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取笑,简艾之所以能这么有口无心地喊出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当门突然被打开时,她一下傻在了当场。
回过神后,她默默地把双手盖在了脸上,觉得脸颊烫烫的,耳朵也热热的,简直尴尬得不要不要的,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在地上刨个洞出来,把自己给埋了。
可即便尴尬,也难掩她的惊讶,她问,“你怎么回来了?”捂在手里的声音,有点儿变调。
钟恒反身关了门,“还用问,当然是回来陪你。”
“噢,那你的家人们呢?”原谅她这时本该雀跃的口气这么平板吧,她实在是觉得没脸见人了。
“已经陪他们吃过年夜饭了。”
钟恒已经走了过来,把带回来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后,就侧身坐在了床边。转头见她还捂着脸,只好自己动手把她的手给扒拉开。
她的脸红红的,俨然还在难为情,钟恒看得好笑,便存心调侃了她一句,“还挺会自娱自乐!”
“……”
怎么就不能当做没听见呢?没看她已经在努力地岔开话题了吗?
简艾用力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好缓解自己的情绪,他的身上还带着外面凉凉的气息,她喜欢那种凉凉的味道,乍一闻,很像一种淡淡凉凉的香气。
钟恒顺着她的动作,抬手环抱住她,轻抚着她的脊背,想起她刚才的那声喊,又不由得摇头失笑了一下。
他笑着叹了口气,偏头看了看她摆了满床的零食,“你今晚就打算吃这些东西?”
简艾在他怀里一努嘴,“有什么问题?你若愿意,欢迎一起品尝啊!”
钟恒又被她气笑了,抚着她脊背的手掌顺势下滑,不轻不重地拍了她的屁股一下,“你还有理了。”
无辜的屁股被打了,那一瞬,简艾真想哭给钟恒看,她有点儿赌气,额头用了点儿力,慢悠悠地顶了他胸口一下。
钟恒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可是低头一看,她人就埋在自己怀里,双手抱着自己的腰,撒娇的样子,这么乖顺,这么柔软,这么娇气,引得他只剩了满心的柔情。
她的发丝乌黑,微带湿气,马尾上还淘气地翘起了几根发丝,钟恒忍不住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嗅着萦绕在鼻端阵阵清淡的香气,温声哄着她,“好了,别气,我带回来了些饺子和一点水果,你吃一些,吃过之后,绝对不拦着你吃零食。”
简艾没吱声,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人又朝钟恒怀里埋了埋。
钟恒轻笑,“好了,别任性。”
她才不任性!从来都不任性!
简艾轻轻哼了哼,松开手臂,从钟恒怀里退了出来。她的脸还是红扑扑的,歪头瞅着钟恒,黑亮的眼眸泛着润泽,稍稍一扬,声音低低地问,“是什么水果?”
钟恒答,“草莓。”又问,“不喜欢吃?”
简艾摇头,“那倒不是。”
“那是什么?”
他是如此的配合,又是如此的包容,简艾忍不住笑了出来,连最后那一点儿小小的傲娇也被消磨殆尽了。
她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件小时候的事情。”
钟恒点点头,表示很愿意听听是什么事,示意她继续说。
“就是,我以前一直以为,草莓上的那一个一个的小点就是芝麻,还一度怀疑过那些人是怎么把那么多的芝麻从草莓身上弄下来的。”
钟恒挑挑眉,“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明白的?”
简艾大大地摇头,“不知道,反正后来就那么明白了。”
钟恒含笑,深深地看着她,宠溺地抬手刮了一下她鼻梁。
简艾冲他弯弯唇,回身把他带回来的东西拿到了腿上,打开口袋看了看,把装着草莓的保鲜盒拿了出来。
个个颜色红润饱满,果肉坚实的草莓,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简艾嘴里不禁开始分泌唾液,大脑已经先一步替她感受到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了。
她打开盒子,先递给钟恒一颗,自己也吃了一颗,又伸手探了探装着饺子的保鲜盒,盒子里面附着了一层细密的水珠,但温度已经变得很温了。
她又拿了一颗草莓,然后把剩下的草莓连盒子一块塞到了钟恒的手里,“我把饺子拿去热热,其实我今天也包了一些,想等你哪天回来以后一起吃,我一会儿也稍微煮一点儿,你就算吃过了,也陪着我吃几个,好不好?”
钟恒的目光从她亮亮的眼眸,移到她淡红色的嘴唇上,他看着她把那颗嫣红的草莓咬进嘴里,嘴唇微微蠕动,喉头不禁轻轻地上下一滚,温声答,“好。”
听到他愿意,简艾眉眼中的笑意便又深了几分,钟恒今晚能回来,她心里其实很高兴,也很惊喜,她虽做不到兴奋地扑到他怀里大笑,但她异常明亮的眼眸,和比平时稍欢快的语调,已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