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生其实一直都不太快乐,哪怕在地府得知人死可以复生之后,余秋生也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余秋生其实挺怕死的,哪怕他活着的时候其实说不上拥有过什么东西,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心,就像个过客一样。
但他只是没有拥有,而不是不怀期待。
余秋生过的不开心,想必师父也是,哪怕余秋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过得不好,酒这东西,只会给人带来片刻的欢愉而已,毕竟大多数时候都是失意人才会宿醉。
不过今天,跟着欢喜,也算是圆了儿时的梦。
他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死后跟着师父,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依依不舍也好,徒留遗憾也罢,好好坏坏都有,但大多数都是愁绪。
余秋生跟着欢喜在天上打闹,一会追着前方的鸟儿比着谁更加的灵活轻快,一边飞向云里将身子埋藏在云中,只露出个脑袋,好似在云中泡澡。
等到欢喜在天上玩累了,已经是半晚了,只剩下半挂的太阳照射在余秋生和欢喜的身上,让他们的剑和马儿镀上了一层金光,就像是那小说中常常讲述的那种剑气似的。
“承让了!”
只听见欢喜对着余秋生鞠了一躬,余秋生也弯腰回复着欢喜。
“技不如人。”
原来是刚刚最后一场比试,是比从哪两里外林间穿梭回师父的身旁,那欢喜的骏马,跑赢了余秋生的宝剑。
不过等到这事结束,余秋生和欢喜都回到了地上,重新的脚踏实地了,欢喜的灵魂还是残缺的,显然,哪怕刚刚飞行的再开心,这也不是欢喜真正惦记着的,遗落的灵魂碎片。
不过余秋生师父还有欢喜,都很开心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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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在沿海区域,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城市边际线上,从海平面将世界一份为二,上边有云朵燃烧,下面有蓝天涨落,而那城市中,已然亮起了万家灯火,在天与地之间,如同点点星火。
欢喜下一个想见的,是他的家人们,是他的哥哥姐姐父亲母亲。
按照旧历来算,今日是腊月二十八。
距离除夕夜也还有两天。
欢喜的有三个哥哥姐姐年纪都不小了,大哥今年二十七,大姐二十五,都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所以这还没到大年三十,都还在外面忙着工作,都没在家里。
这快到新年了,家里的保洁阿姨什么的,也都提前回家过年了,毕竟春运前一票难求,所以这要过个好年啊,也得提前先走。
倒是有个阿姨,她的孩子好像是发生了点什么事情,最近用钱的地方比较多,于是便想着留下来多上几天班,这样也好多汇点钱给自己的孩子。
这件事也是欢喜的父母某天无意间听到她和孩子打电话时候知道的。
于是也就多给了阿姨三千块钱,钱不算多,只是为了让他回去好好过年,毕竟这年啊,一年就这么一次,家人团圆,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最近这年味越来越淡,以后也不知道还能过几次年咯。
不过他们都没问阿姨家里发生了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所以偌大的家庭里面,就只有欢喜的父亲母亲以及刚上大学的二哥。前段时间欢喜刚走,二哥也就早早的回到了家中,陪着父亲母亲,开导下他们的情绪。
哪怕二哥自己也很难过,毕竟哪个小跟屁虫小时候总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大哥大姐年纪比小欢喜要大很多,欢喜出生的时候大哥大姐都在上中学了,所以也就不常在家里,只有他还算是跟欢喜年龄相近,所以欢喜总爱粘着他。
也好久没见欢喜啦,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前呢。
欢喜家吃饭很晚,所以这会二哥正陪着爸爸妈妈在做菜,今天家里就三个人,所以也没买多少菜。
就买了只响鱼,两三根黄瓜,还有几个鸡腿。
爸爸妈妈在聊着家里的平常事,年纪大了,话匣子也就慢慢的打开了。
而锅里蒸的响鱼好像随着水蒸气从气孔中喷涌出来,在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时候妈妈突然说起,记得欢喜小时候第一次吃这个响鱼的时候,指着桌上的鱼说,他为什么叫响鱼呀,我看他也不会响啊?说罢还戳了戳鱼,好像在问他,怎么还不说话。
妈妈只是对着欢喜笑了笑,没有给出他回答,于是乎,欢喜就去骚扰家里其他人去了,爸爸问完问大哥,大哥找完找大姐,最后把二哥问完了,还得去问家里的阿姨。
结果是一个人都不知道,没有人能给出欢喜答案。
“其实我后来知道答案了,这响鱼其实叫做香鱼,只是我们这边读音念错了一来二去也就这么叫下来了。”
妈妈在那看着响鱼呆愣着,说起这话仿佛又想起了小欢喜。
“可惜忘了告诉他。”
其实自从小欢喜走了以后,大家都会刻意的去避免谈论小欢喜的话题,因为大家其实都挺难过的,尤其是父母,对这个聪明乖巧的小男孩更是喜欢,加上父母年纪大了,也就更容易伤心了。
但是越是逃避,越是容易想起。人总是这样,在亲人还在身旁的时候,只是想着还有这么个人,还能惦记下他好不好,不管那人在哪,总归还能够说说话,问问他的情况,心里多少还有个念头。
可等到哪一天人突然逝去了,可东西和记忆不会随之离去,而且正是因为失去了,你确切的知道再也见不到了,那些记忆才会在你脑海中更加的清晰。
人死了,可你生活过的痕迹还在,它们好像一直在小声的告诉着与你有关的其他人,说着你还在。
响鱼不会响,但人心会想。
而这对于那些人来说,未免太悲凉。
二哥眼见情绪不对,便笑眯眯的说。
“那这响鱼今天就不吃了,下次做好了去带给小欢喜吃,顺便给他嘴里塞个字条,告诉小欢喜响鱼为什么不响吗。当初那陈胜吴广就这么因为这鱼当上了王侯,我们这就让这响鱼告诉下小欢喜,应该不难吧?”
其实此刻,欢喜就在他们窗外,他看着眼前的家人,听着家人的言语,明明心中已经十分悲恸,却怎么也无法哭出来,仿佛失声了一样,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余秋生过去摸摸他的头。
“浣溪,你叫做欢喜呀。”
这天夜里,父母和哥哥都做了个梦。
梦里欢喜说。
“我可是知道了响鱼为啥要叫做响鱼了,原来是我们这普通话不标准,我还一直以为我普通话很标准的唉,看来我们这,说的都不太好。二哥不愧是二哥,真聪明,还能想到用鱼传话这个法子。”
“爸爸妈妈给我取名叫做浣溪,是希望我欢喜,所以啊,欢喜也希望,爸爸妈妈也能够欢喜。”
“我过得很好,不过很快就不知道要变成什么了,所以以后不要吃响鱼了,说不定以后哪一条不会说话的响鱼就是我了。”
在哪大年三十夜里,哥哥姐姐以及父亲母亲齐聚一堂,欢欢喜喜的吃着年夜饭,不过今年这年夜饭可没有鱼了,而那条原本准备去给欢喜通风报信的香鱼,此刻在客厅旁边的水缸里,欢喜的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