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李兀令的脑子乱得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记得脸上始终挂着僵硬的笑容,寸步不离地跟着这个男人,做他身边的一个摆设。
她的步子越来越沉,望着前面那个依旧施施然在名流中谈笑风生的男人,只感觉他和她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
李兀令只能踩着不习惯的高跟鞋一瘸一拐地拼命追他,直到前面那优雅的身形蓦地停住。
陆长空突然转过身来,问她:“你的脚......”
“瘸了!”李兀令心里窝着火,索性站住,缓缓靠在左手边的桌子旁,打算破罐子破摔。
并且,非常神奇的,李兀令竟发现对面这个男人原本从容的脸上竟真的现出了一丝丝的紧张。
陆长空竟然也会紧张?!这个面瘫竟然也会有这种表情?!
接着,一股热流从头顶徐徐淌了下来,李兀令脸上原本的表情渐渐化开,她打算大闹一场让陆长空丢脸的想法瞬间被她看见指尖上粘稠血液是的茫然取代,正在发愣,身体突然一顷,陆长空便已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陆长空没有回应她。
李兀令想,这个男人真是带着一百二十分的不耐烦,但那表情看起来真就好像在紧张她似的,好笑。
他抱着她快步走上楼,直接告诉身边人:“叫医生过来!”
接着,李兀令感受到了旁边人的死亡射线——
“这女人究竟是谁啊!使了什么迷魂术,赖在陆先生怀里不下来!真不要脸!”
“这样的陆先生也好帅!”
好吧,她明白了。
陆长空真的是在在乎她吗?
当然不!
李兀令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是陆长空身边的一个布娃娃,因为她这个“物件”引起了他的兴趣,所以他很乐意用漂亮的东西打扮好她,反之,布娃娃不慎被弄脏了,会让这位洁癖先生不爽。
李兀令一边想着自己布娃娃一般悲惨的命运,一边看着这个男人。
她依旧还环着他的脖子,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能让她清晰地嗅到他身上那种清爽的气息,她正好能看到他的侧颜,原本是连擦肩而过都不会遇见的陌生人的,怎么就纠缠到一起了呢……
她是他的玩物,却又好像不单单只是玩物那样的简单。
“六年前你.....”
关辉一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六年前?……六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李兀令仔细想了想四年前的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可是也没想到有什么事。
她的人生实在太简单了,二十多年,她的生活单调得就只有读书和摄影这么两件事情,她真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六年前她到底怎样得罪了这位权贵。
陆长空将她抱进休息室里,轻轻放在床边,动作出人意料地小心翼翼,让她恍惚间都会产生“这个男人真的在意她”的错觉。
就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这个男人更出人意料地竟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将她的鞋脱了下来。
“我会去查,推你下楼的那个人我不会放过的,你......”接着,陆长空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冷了下来,站了起来,不管事情了,直接走出去,把事交给方塔格处理.......
方塔格看了看李兀令的脚踝,肿得像包子一样:“……方小姐,你脚受伤为什么不说呢?肿得这么严重一定很疼啊,可为什么还要硬挺到现在呢……”
李兀令没心情听她的碎碎念,散发思维——
这个男人这么恨她!恨她恨得不想多看她一眼,恨她恨得不屑于同她多说一句话,不难受吗?每天看着一个他恨之入骨的人在跟前晃来晃去。既然恨她入骨又何必强留她在身边?
李兀令冷冷一笑,问方塔格:“说了能怎么样?说了他就肯放过我吗?”
说到这里,李兀令干脆将头上的绷带扯了下来站起身质问那个男人:“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竟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犹如禁忌一般的话题,终究被她提出来了。
于是,在她提出质疑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仿佛都静默下去了。方塔格站在一旁,紧张地朝陆长空望过去一眼,心底有些疑问,怎么回事,这件事不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么?就连关辉一都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为什么不让我问!就算是个死刑犯都比我死得明白!”
无辜的关辉一刚走进来就听到李兀令愤然的指责,“你们每一个人就跟对待罪人一样地对待我,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关辉一当时就被这只突然炸毛的猫弄懵了,心里嘀咕:这些破事还不是你整出来的么,还有脸装蒙!
直到这时,那位陆长空先生才说了第一句话,依旧是对着方塔格的。
他说:“带她去医院,别丢人。”
李兀令愤愤不平地甩开方塔格:“陆长空,既然嫌弃我丢人又何必逼我参加这样的宴会!你陆长空想要什么样的女伴找不到?只要你一句话外面那些女人们必然趋之若鹜!你是为了羞辱我么?陆长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后悔留我在你身边!”
她大声喊叫着,声音很大,直到她强行被人拉出去了,还依稀可以听到。
休息室里终于重归平静,关辉一倚在一旁,看着陆长空,早没了方才的轻慢模样,此时此刻,他的心中说不上的不是滋味。
“辉一。”陆长空站在窗前,背影孤单而清冷。
“欸,哥。”
“……以她的性格,可能也不会老老实实配合治病吧……你跟去看看。”
诧异从关辉一的脸上一闪而过,他看着陆长空,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最终只能沉默着打开房门,走出去之前却又突然站住,转回来忍不住问他:“哥,到底为了什么?留这个女人在身边,究竟是为了折磨她还是折磨你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竟然还存在着希冀.......”
“哥,你希望什么?”关辉一从来没有看过陆长空这个样子,他眼里的陆长空,从未脆弱过,就连六年前被绑架,受到那样的待遇,也是一脸淡然.......
陆长空没有回应他。
关辉一顾自说道:“哥,这十几年的事情,你一直埋在心底,不愿告诉我们,舅舅他们从不逼你,只是,你知道要让我们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她?”关辉一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他哥对李兀令好,可是李兀令反过来害了他哥,怎么害的,为什么要害,他都不知道........
他认为,他哥是在报复的过程中,不小心喜欢上了那个女人,而他哥,是抗拒这种喜欢的,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对待这种情感。
“你出去吧。去看着她。”陆长空比李兀令自以为的更加了解她,能不了解吗?毕竟那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