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许牧羊约好的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天就一直阴着。
沈双鱼照例睡到中午才起床。其实很早就醒了,但是一直躺在床上,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情绪极端平静。
平静得如同悲伤。
这是在监狱里呆久了的结果,比任何人都能忍受寂寞,忍受孤独,忍受空白,忍受时间无情的流逝,和它对生命的凌迟。
她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残缺的女人,不仅仅是不能结婚。
直到右手被沈水瓶轻轻地握住。
“姐,你这样的表情,让我想哭。”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似乎满足于彼此额头的碰触。她不做声,只是笑,慢慢地笑。
“姐,你曾经那样明朗,好像随时可以去阿拉伯看月亮。”
沈双鱼皱着眉头笑。
“我现在也很明朗。”
“但你已经不会有随时去阿拉伯看月亮的心情。”
也许沈水瓶说得没错。虽然感觉更像是在胡扯。
听见窗外倏忽一个霹雳,如同长鞭挥过,蓝紫色的闪电蜿蜒着一晃即没。暴风雨的前兆总是熹微,沈双鱼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撩起窗帘。
“我去弄点早餐来。”沈水瓶说,“不,应该是午餐了。”
多腐朽的米虫生活。
而且还把弟弟拖下水了。
沈水瓶的声音还没有从耳畔消散,沈双鱼就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一个人从黑色的布加迪里下车来,呆呆地站在雨里,望着她卧室的方向。
那是林天蝎。
他的一身黑色西装,被滂沱大雨浇得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如此潦倒。
狂风卷着大颗的水珠在他的脸颊上肆虐,痛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甚至站立不稳。
然而踉跄了几下,他又定住了身子,直勾勾地凝望着她的方向。
他应该不知道她也在看他。
可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虽然她半边身子躲在窗帘后面,但他已经发现了她。
他在笑。
虽然要很勉强很勉强,才能把那个表情称作为笑。
更确切的说法是,五官在扭曲。
挥手的动作倒是清晰的。那是《伊豆的舞女》里山口百惠向三浦友和挥手时的动作。但似乎没有那么激情,而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有着奇妙的非现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