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回到K市的时候是中午,天气转凉,绵绵细雨使得这个南方海边城市蒙上了一股忧伤的味道。
因为没有带伞,贺晨躺在床上看到的就是暮暮一张微湿的脸,头发蒙上了一层白白的细雨,看起来多了一层朦胧感,身上的衣服此时显得有些单薄,身子微微颤动。
“先去洗个澡吧。”
“恩,我在外地回来,没想到这边下雨了,天也变凉了。”
“抽屉里有新的毛巾。”
暮暮自顾自的找毛巾进了浴室。上次因为着急没注意到,这回才看清楚,贺晨住的病房完全不像是在医院,倒像是在酒店,连地板都是铺着毯子的,酒店里该有的这里一样不少,浴室还比自己家里的大,简直就是住起来享受的,还是套间,够奢侈,够腐败。
暮暮出来便感觉暖和了很多,屋子里空调放足了暖气。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走到窗口向下望,“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啊?”
“最近这几天都会是这样的天气。”
“哦,你吃午饭没有?”
“没吃。”
暮暮看着贺晨抱着电脑在不断地打字,忍不住凑过头去看,还未看清楚他在干什么,贺晨忽然伸手一把把她抱了过去,温热的唇接着压下,炽热狂乱,生怕一个空隙怀里的人就不见了一般。
暮暮瞪大了眼睛看着贺晨的眼睛,他的眼神很急切带着忧伤,黯然的眼神下,眼睛越发黑亮,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暮暮一把推开了贺晨。
“你干什么?”
贺晨一句话都不说,暗红的眼睛盯着她,一只手拉着暮暮的手臂,这样对视良久,谁也不说话,贺晨看着暮暮的眉皱了起来才注意到自己抓住她的手太过用力,白皙的手臂已经发红,便放了开来。
暮暮沉默着拿起毛巾继续擦头发,微干的时候,“你要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我不饿。”
暮暮看着贺晨那急切的眼神盯着自己,就像是小孩子没要到糖又怕糖不见了般,哦,就像是小落盯着她手里的糖果又生怕下一秒她把糖果扔进垃圾桶一样,眼前的贺晨和小落慢慢重叠在一起,暮暮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可是我饿。”
贺晨看着暮暮笑了起来,微微有些失神,五年,没有见过她,再见之时她也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如今这般真实的笑容,很温暖。
“那你想吃什么?”
“饭,我想吃饭,我太饿了。”
贺晨微微皱眉,“你早餐没吃么?”
“我刚在C省回来,出了机场就来看你了。”
贺晨听着嘴角翘了起来,很开心不是么?她还是担心他的。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了个电话,喊了几样东西,都是以前暮暮爱吃的。
暮暮看着打电话的贺晨,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极度的茫然混乱中。把视线重新移到他的电脑上。
“病成这样还工作?”
“随便看看,习惯了,五年来我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暮暮不再答话,打开电视,放的居然是鬼片,心想,这是什么台,大白天的居然放着鬼片,片子里,所有人都集中在一间屋子中间,忽然从门转角的一边传来了一声惊叫,本来就惶恐不安的那一群人更加害怕,跟着惊叫起来,互相抱在一起的人乱作一团。
贺晨看着暮暮一直盯着电视,也不换台,“你不是不敢看鬼片么?”
暮暮低着头,想了想,“贺晨,五年,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
沉默半响,贺晨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不会再有可能了。”
贺晨不再说话,盯着自己的电脑看,眼神有些凛冽,拳头握在了一起,想到荣信跟他说的话。
“阿晨,你要知道,暮暮已经不是那个暮暮了,我不说你也应该感觉得到,她变了,沉静优雅,你看她还是那个脾气有点暴躁却乐观亲和的暮暮吗?”
“我不在意。”
“那么你想过,她呢?她在意吗?或者,她跟着罗凌走了那么多年,你知道这些年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了吗?”
“我说了,我不在意。”
“阿晨,你太固执了,我想说,你知道,她结婚了吗?”
于是,这样的话题不再提起,他只是期待着,期待她再到医院看看自己,可是一连两天,都没再见其人影,他不敢找她,生怕一个刺激她就跑了,跑得跟当年那样彻底。
“因为罗凌?”
听到贺晨开口的名字,暮暮愣了一下,“是谁都不重要了,我们只是过去式。”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暮暮站起来去开门,是外卖到了,这速度,太快了,不过夜适时地解救了她,贺晨再问下去,不知道她自己会不会还有坚持撒谎的勇气了。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暮暮收拾好了看见雨势小了很多,本想开口说回去了的,却看见贺晨捂着肚子眉紧紧地皱着。
“贺晨,贺晨,你怎么了?我喊医生。”
贺晨看着暮暮焦急地就要往外跑,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没事,一会就好,刚才吃了东西,不太舒服。”
暮暮几乎要忘记了贺晨还是个病重的人,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地失神,现在才想起,他只能吃些流食,刚才却是吃了菜。
暮暮此时脸色煞白,赶紧拿开他之前抱着的电脑,帮他拉高了枕头。
等他脸色好了些才慢悠悠的开口,“我过来那么久怎么没见你病房里有人来?变得那么可怜?没人来看你?”
“我没告诉别人,你来的时候我叫阿信不用过来了。”
“哦,医生说你要躺多久?”
“再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暮暮不知道跟贺晨说什么好,贺晨扭头看着窗外朦胧的天空,“暮暮,你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吗?你不喜欢那些繁杂的仪式,说只要去领结婚证就好了,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吧?”
“恩,还跑了几趟。结婚原来那么麻烦,我们却像是两个傻瓜。”
“那时候,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不是一时冲动。”
暮暮没有回答,也望向窗外那细雨纷飞的天空,零星有几只鸟儿在飞,几乎要承受不起那飘飞的小雨滴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