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还很早,中间她给其中几家稍微有影响力杂志社和报纸打了电话,又给方子北发了个短信,她需要季雪的电话。
纪灵没有接触过娱乐圈,却也知道晓这个圈子,向来的猩风血雨,要让人打消疑虑,只有当事人出来。
方子北不必出来,记者都是火眼金睛,两个女人站在那里,不是手牵着哪个就能说明他爱着哪个的,他是个从来不会说谎的人,他站在媒体面前,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但是骆轶轩不同,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能将人弄晕,从他的眼里,你看不出任何信息,他一口一个慌话。
客厅里静悄悄的,想必他还没有回来,到了楼上,看到平时来打扫的郑阿姨,她看到纪灵,笑着说:“骆先生在后花园,你吃过晚饭了吗?”
纪灵摇摇头。
郑阿姨笑道:“那你半个小时后下来,骆先生请人来家里吃饭,才叫我过来的。一会儿就可以开伙了。”看到纪灵往房间里走,不禁又道:“纪小姐,我刚看到骆先生,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你要不要去看看。”
脸色不好?!纪灵微微一怔,却只是笑道:“我一会儿去,你去忙吧。”
回到房间,打开窗,果然看到他躺在滕椅上,手上拿了人小小的茶壶,他面前的菊花开得正艳,各种色泽都有。
纪灵这才想起,刚搬进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嚷着要看菊花,哪知这一阵忙起来,竟全都忘了。
外面吹起了小小的风,她能看到他的衣角被风吹起小小的幅度。
然后淡淡的桂花香侵入鼻翼。
他一身白色西装,站在舞台中央,朝着众人缓缓地鞠了一个躬,他抬起头时,一面严肃的面容里,出现了一丝顽皮的笑意。
她就坐在下面的第一排,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
舞台就搭在方宅的后花园,花园的四个角落里都有桂花树,这是一个专门为他举办的钢琴会。
然而来的人很多,方天华各种领域的合作伙伴都带着自己的家人来听这场钢琴会,其中以家里有女孩的人最为积极。
严格说起来,纪灵也是其中一个。
她在那群女孩子中间比起来,长得并不好看,连衣服的样式都是极其保守的,她也不会说话,有时说漏了还要方子北给她圆起来。
但那天,她是故意的。她真的是故意的。
她看到那么多的女孩子将子北围在中间,她们花枝招展,她们美丽清纯,她们的父母也是地位显赫。她也不知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端着一大盘的果汁饮料,扮作侍应生,去给那群庆贺方子北演出成功的人送饮料。
其实她的目的,只是想挤进去,只是想让方子北的眼光放在她身上。
但她被那些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女孩们推开了,但手里的东西却没有翻倒,她用力护住,站起来时,她又被人撞了一下,而撞她的那个女孩子不止不道歉,还用一脸嫌弃看着她,“走开些,我们不渴。”
她一下子将所有饮料倒翻在那个女孩子身上,红的绿的,倒在她白色的公主裙上,那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些女人嚣张跋扈,却是真的草包。
那女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揪住她打,全然不顾形象。
那些看上去娇滴滴的女孩儿一个个作鬼似的大叫,她反手抓住那女生的手,死死地盯着她,却不说话。
方子北推开人群,忙将两人拉开,却理也不理那个女孩,他拉着纪灵的手,上下查看,“有没有哪里伤着?”
那个女生下手不轻,她的后背被抓出了一条长痕,不知有没有流血。
纪灵摇头,“我没事。”
那女生大叫,“是她,将酒倒在我身上。”她指着被饮料污得看不出原材料的污渍,“她是故意的。”
最后几方的父母都过来,纪良柱拉住纪灵,和方子北一起。
形势突然转变,她以为纪灵不过是一个小侍应生,却哪知她也是位千金。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场战争,也是最后一场。
她和季雪,从来没有正面对峙过。在方天华领走方子北后,她竟没有想过,要从季雪的手中将方子北抢过来。
也许,在她的私心里,方子北早就不再是她心中的那个方子北。
但她却永远记得,永远记得在方家的后花园,那个满是桂花香的天空下,他站在舞台的中央,他站在光影的中央,他手指轻按,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那是她曾经寄托过一切的美好。现在想起,她仍觉得清晰分明。
他那时对她说:“不要怕,我会帮你。”
那也许是他一生对她说的最有男子汉气概的一句话。
然而那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梦境,已经破碎了的梦境。
她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郑阿姨的大嗓门,“纪小姐,下楼吃饭吧。”
她擦了擦眼角,站起身,窗外,他放下了手中的茶壶,用一种从容不迫的姿势往房间里走。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时眼睛就望向她这边。
她没有闪躲,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站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像。
他迈动脚步,没有再看。
回到客厅,她也下来了,她换了白色的运动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聊地转动了摇控器。
刘启微到的时候,菜已经全部上桌。骆轶轩坐在主位,纪灵和刘启微分坐两旁,纪灵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要放进嘴里时,看到刘启微和骆轶轩都望着她。
她放下筷子,“怎么了?”
刘启微笑了笑,“没事,只是我是基督徒,吃饭前要祷告。”
她等她祷告完,等他们两个都开始夹菜时才拿起筷子,郑阿姨的手艺很好,菜是色香味俱全,吃到一半,骆轶轩突然道:“启微,这件官司你看怎么办?”
纪灵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他什么时候要打官司?
刘启微把筷子放下,认真道:“这些事也不算杜撰,你们到底都是公众人物,报纸和杂志有一定猜想的权力。”
骆轶轩放下筷子,似乎带着浓浓的怒气,“那就这样任人乱写?”
纪灵已经略为猜到是什么事了,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再抬起头时,脸上带着笑意,“骆总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骆轶轩看了她一眼,“你认真做好你份内的事。”
纪灵静静道:“这件事与我有关。”
刘启微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兴趣盎然地瞧着她,她装作没瞧见,接着道:“明天是周末,我已经通知了几家媒体,我会在东程开了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骆总,希望到时你也能到。”
“新闻发布会?”骆轶轩冷笑,“你以为你是谁,谁会理你?”
“不管别人理不理我,也不管我是谁,有些事总要说清楚。”
他双手抱胸,脸色已经平缓,“我很有兴趣。”
刘启微吃过饭就走了,她冲了凉,端了杯咖啡去后花园,到了后面才知道,他也在。
她举了举手中的咖啡,“喝吗?”
他不说话,伸出手来,纪灵以为他是要咖啡,便递过去,哪知他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手劲奇大,她一时失手,杯子掉到地上,倒了一地的咖啡。
“你干什么?”纪灵由着他将她拉近,皱眉问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纪灵在他的身边坐下,“我知道这件事后面有人在推,但是如果不说清楚,事情只会更糟。”
骆轶轩冷笑,“你见过方子北之后脑袋坏了吗?方天华此举的用意就是所你我逼成两路,你就得上当?”
纪灵转回头,“你还和我一路么?我以为你一直在生气。”
骆轶轩哧笑一声:“我们还有共同点,至少我们都想对付方天华。”他看着远方,“其他的不重要。”
半晌,纪灵才笑了两声,“说到底,我们之间也不过是利益牵扯。”
骆轶轩不说话,静默着看着手。
好一会儿,才问她,“你明天记者会,打算怎么做?”
她转头看他,神情认真,“不知道,其实我在赌。”
“赌什么?”
“赌季雪会去,赌方子北不去。”
他冷冷一笑,“你认为你会赢么?”
“不知道。”
骆轶轩静静的注视着她,灯光昏暗,她却能看清他脸上每个细微表情,他说:“纪灵,其实很笨,你最大的优点不过是会借力使力。”
纪灵不说话,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头脑聪明的人。
“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觉。”他站起身,缓缓道:“最好也想想明天怎么对记者说,那些记者都是成精的狐狸,你说错一句,只怕不仅不能将目前的情形消退,还会引发更大的波澜。”
“那就引发波澜。”
“你说什么?”骆轶轩低头看着她,似乎不可置信。
“既然事情压不下去,就闹得更大。”纪灵脸上的表情一往无前,“最好将八年前的事情全扯出来,让世人都知道,他方天华是个怎么样的人!”
骆轶轩冷笑,“幼稚!”
他不再理她,拾起地上的咖啡杯,缓缓地回了别墅。
她坐了会儿,也回了房间。
她早早就上了床,然而睡得并不好,梦中不是父母和方子北方天华的面容交相出现,他们每人一句话,或是纪良柱的抱歉或是母亲的不舍或是方天华的扭曲或是方子北的欲语还休。她反反复复的解释告饶,然他们阴魂不散。
睡梦中,仿佛在双手捂在她的脸上,还着潮湿的热气。
她渐渐安静下来,慢慢睡去。
清晨睡来,太阳已经高挂,她动了动手,手被什么压在下面,酸麻酸麻。她试图去推开,手却被另一只手抓住。她睁开眼,看到骆轶轩放大的面容。
她停住动作,看着他。
他却朝她微笑,将头伸过来,在她的额上留下一个吻,“醒了?”
她不说话,任他将她的头捂到他的胸前,他身上带着湿气,想必是刚刚洗过澡,她不知他怎么又理她了,但心里像被什么塞满了,很充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她, 说:“起床吧,你不是还约了记者吗?”
她从床上起来,他却还躺着没动,他身上穿的是浴袍,大片的胸脯露出来,就那样仰躺着看着她。
纪灵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跑到浴室去换。
他叫住她,“我走。”他一边起床一边说:“有什么好害羞的。”
她在后面狠狠的瞪他,他却一边笑一边往外走。
换好衣服下楼,他已经换了西装,桌上的早餐已经摆好了,他看到她,招呼道:“吃了饭,我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