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昌三年,工部尚书府。
“三小姐,三小姐!你在哪里啊?”
中午的尚书府特别安静,这样的喊声显得格外刺耳,尉迟玦很无奈翻着白眼从她自制的暖棚中走出来。
还未等她开口,琢儿丫头就一皱眉,说道:“三小姐,你怎么又钻到这么脏的棚子里啊!”说着就拉过尉迟玦,使劲地拍沾在她身上泥土,嘴上还不忘数落着,“有哪家小姐会像您这样的啊!”
尉迟玦再次很不淑女的翻了个白眼,自从这丫头被坤婶成功培养成坤婶第二后,她的清净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停!找我什么事?有事说事,没事赶紧给我消失。”尉迟玦此刻心情正糟糕着呢,她托舅舅从南边带来的药草怎么都无法在东都种活,自制了这个暖棚后好不容易长出了几棵小苗。可现在刚进初春,天气尚未回暖,一个不小心就会夭折,今天又有几棵焉掉了,搞得她火大ing。
跟着尉迟玦久了,琢儿也清楚自家这位小姐的脾气,立刻停止唠叨,言归正传:“夫人和大小姐、二小姐在在水阁,让您过去呢!”
“就这事?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的!”尉迟玦狠狠叹了口气,说,“好,我收拾下就去。”边说边往房间走去。
琢儿忙跟在身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讲着:“小姐,你知道吗,太后要给皇上选后了,听说东都很多大官家的小姐都在名册上,我们家三位小姐也都在里头呢!”
尉迟玦的脚步一滞,随即就停下了脚步想了一会,然后直接往在水阁走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哎?哎,小姐,你怎么不回去换衣裳了呀?”琢儿紧跟上问道。
“没事,自己家人,这样就好。”其实,尉迟玦心思已经转了好几个弯了。
两年前,太后就动过选后的念头。那时候,尉迟玦就感觉尉迟家只要还是尚书府就逃不了这茬。可是,帝王家的故事她还听的、看的少吗?进了这皇宫的有几人得到善终的?她不想大姐、二姐跳进这样的火坑。经过一番思考后,她决心要劝自家伯父早点告老还乡。
现代的她毕业于商学院,当时有一门课叫“三十六计”,没错,就是那著名的三十六计。商学院的老师说商场如战场,可她不喜欢三十六计,觉得都是些小人的奸诈计策,唯独喜欢其中的最上计,就是走。她幻想过,大伯辞官后大姐、二姐嫁一个平常人家,她自己陪着伯父、娘姨平淡又幸福的生活。
可是,当时伯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她也看出伯父正值壮年,根本不会这么早退休。但是虽然这些年她适应了古代的生活,但那么多年的现代教育,让她不能接受古代的男尊女卑、一夫多妻,以及早婚。所以她想,她终究是要离开尚书府的,这也是这些年她尽一切可能的多学各种技能的原因。知识就是力量啊!
仗着大伯和娘姨的宠爱,她什么都学。首先是医术,学医并是要悬乎救世,而是自保。她在这个世界无缘一见的父亲原本就是大夫,所以大伯并不反对她学医。还有她的舅舅,前些年一直经商在外,直到她十二岁才定居东都,对她更是疼爱有加,那些暖棚里的稀缺药草就是他帮忙弄来的。当然,她也盗用了很多现代的idea给舅舅,助他的生意。
此外,这里女子要学的琴棋书画、女红,她也学,毕竟要在一个地方生活,总要入乡随俗的。她更是跟大伯软磨硬泡了很久,求得跟府上的护卫学了几招防身招数,所有这些技能都是她以后生存的依靠。尉迟玦的观念是,这些技能你可以不用,但你不能不会。
而学了很多,她也并不外现。要知道这古代也很现代一样,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些年,她不显山不露水,只想让大家把她看作平凡的女子。混入人群中就认不出来,这是她的目标。
可是……没想到离开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吗?站在在水阁门口,尉迟玦的心不由得有些沉重。
“是玦儿吗?怎么不进来?”许是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尉迟夫人起身走到门口。
“娘姨,我刚到呢。”说着尉迟玦不再迟疑,往里走去。
看到尉迟玦一身短打,再加上上面的泥土,尉迟夫人微微一皱眉,但还未等她开口,尉迟珃就已经走过来,说落起来:“小玦,你这一身土的从哪儿钻出来啊?再瞧瞧,你这什么衣裳啊?哪里像个大家小姐的打扮!”
尉迟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她按照现代衣服的样子改良后更方便干活的衣服,在她眼里正常得很,但并不代表在别人眼里也正常。
无辜地朝娘姨吐了下舌头,问道:“娘姨找我什么事?”
尉迟夫人看着她,无奈的笑着说:“你呀!前几年还有大家闺秀的样,怎么越大反而越皮了!真不该让你大伯答应你学这学那的。”
尉迟玦嘻嘻一笑,也不顾自己身上脏的,搂上尉迟夫人,甜甜的撒娇:“我知道娘姨最疼我了,知道我喜欢,肯定比大伯还支持我呢!”
“你这丫头,就知道哄人开心,眼瞧着明年你也该及笄了!这样子可有哪家人家要哦!”尉迟夫人倒也不嫌她这一身土,笑眯眯的。
“娘姨,论资排辈也应该瑄姐姐先啊!”听尉迟夫人这么说,尉迟玦立刻想到皇上选后的事情了,莫非琢儿的消息有误?不是说尉迟家的三个小姐都进名单了吗?
“唉~你瑄姐姐啊……”提到尉迟瑄,尉迟夫人眉头有些皱起,停了一会,拉着尉迟玦的手往里走,“正好娘姨找你谈这事呢,到里屋说。”
走进里屋,一下子暖和很多。尉迟家的大小姐正端坐在暖塌上,尉迟玦不由感慨:这才是真正大家闺秀的范儿啊!
“瑄姐姐~”
尉迟瑄嗯了一声,看这眼前这个妹妹,从小的时候她就觉得小玦是最乖巧伶俐的,可是这几年却不知为什么调皮了很多。
见人都坐好了,尉迟夫人开口道:“今儿找你们三个来,是有件大事情要说。前日,太后决定给皇上选后,京里凡到适合年龄的官家小姐都在名册上头,你们这三丫头也在。不过,太后也说了,十五以下的就去应个景,这皇后啊就在及笄的小姐里头选。所以,我们家也就瑄儿符合条件了。”
一听这话,尉迟玦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毕竟她还没有做好离开的准备。不过也生出几分纳闷,太后这么到底是什么用意?还弄这么一大帮子人去陪太子读书,哦不,是陪准皇后选秀。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的事嘛!这么精明的太后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玦儿,看你这模样就知道肯定偷着乐呢!”
尉迟玦一愣,才发现自己竟把心思的都表现在脸上了,一耸肩膀,果然道行还不够啊,笑得一脸调皮的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姨的眼睛。是呢,像我这样的野丫头,去宫里头还不闷死啊!再说,太后也不会选我这样的,皇后啊,就该瑄姐姐这样的!”
“小玦!别乱说。”尉迟瑄轻斥道。
尉迟夫人看着眼前这三个丫头,转眼间都长成大姑娘了。这回选后也不知是福还是……尉迟家除了这三个丫头,就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小妾生的。当年,那小妾难产而死,留下尉迟家唯一的男儿,到今年也才十岁。尉迟家还是靠老爷一个人撑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娘亲,您在担忧这事吗?”已经十五的尉迟瑄察觉到了娘亲的担忧,她自己也从刚得到消息时候的欣喜不安到现在的慌乱不安,这些年来她也是清楚朝廷之事的复杂。
“娘也说不好,等你爹回来自会有一番交待。我只是感叹女儿都大了,不管嫁去谁家,都要离开我这个当娘的了。”
“娘……”尉迟瑄有些娇羞的嗔了声,毕竟是及笄的年纪,对婚嫁充满着羞涩的憧憬。
“娘!姐姐可是东临三姝啊,还愁嫁不到好人家?我看啊,就像小玦说的,皇后就该姐姐这样的!”尉迟珃还是这心直口快的性格,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珃儿!你这性子该改改了!”尉迟夫人微叱道。
“娘~”
“好了,好了,瑄儿赶紧练琴去,珃儿去练书法,玦儿你呢?又在弄什么新花样?”
看着两小姐往在水阁二楼走去,尉迟玦笑得一脸讨好,“娘姨,今儿表哥约了我申时去天香楼呢!瞧,我去换身衣裳,时辰也就差不多了……”言外之意,就是她要立刻闪人了。
“你这丫头!也奇了怪了,桓儿那小子就爱找你!”尉迟夫人对这个侄女一向无力,只要她撒娇就乖乖就范,再加上那个宝贝外甥,只有放人的份。“那自己当心,晚膳是留你舅舅那用了?”
“是,娘姨放心!”说着,尉迟玦就已经往外走了。
“唉……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看着她的背影,尉迟夫人不知道自己和老爷这么随她是不是害了她,可是想到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又实在不忍心苛责她。
当年才十岁的她就给这阁取名“在水阁”,还煞有架势的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让她和老爷欣喜了好久。从小琴棋书画也样样学得很好,可越大越让人操心了。这孩子明明是最聪明的……比瑄儿都要伶俐许多……瑄儿……想到这临近的选后,又不免忧愁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