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辛夷听到这话微一皱眉:
“你认识我哥哥?”
这不应该啊,楚卿绝十八岁才回到朝中,那时哥哥早就被困府中,他们怎么会认识?
楚卿绝微敛眸,淡然答道:
“只是有所耳闻而已,传言当年他和朝太子一起葬身于东宫火海之中……
没想到是被丞相带了回来,本王只是想不通,丞相为何要对外宣称他已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哥哥是前朝太子伴读,就算没被火烧死恐怕也与仕途无缘,于家族无益了,更何况还因此神志受损,父亲是一朝宰相,即便是亲儿子,又哪能让外人传言他有个半人半鬼的疯儿子,囚禁在小阁楼,三餐无忧,已是‘恩深情重’了。”
季辛夷面上没有冷笑,可说的每字每句,似都饱含了冷冷的笑意一般。
当朝名医甚多,如果当年季宏不那么利欲熏心,在儿子出事之际立即访请名医前来医治,说不定现在季泽宸早就已经好了,藏起来,不就是怕儿子影响自己的仕途吗?
楚卿绝听到这句话默而不语,长袖下的手不觉握成拳状,紧了紧,又慢慢松开了。
“那他现在何处?”
“我赶紧打发他走了,”季辛夷想起哥哥傻笑的模样有些心疼,说道:
“要是让夫人知道今日是他救了我,只怕往后他在府中的日子更为艰难。”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只要有机会自己一定要治好哥哥。
“依你之言,今日之事全是于澜背后指使?”
“我可没有这么说。”季辛夷轻缓一口气,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心下有些感慨,多是为哥哥感到不忿,于是轻声呢喃一句:
“反正娘亲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真心待我和哥哥了。”
她的话虽轻,却清晰的传进了楚卿绝的耳朵里,不觉的,漫进了心头上。
这句话,他也曾深有感慨……
季辛夷一转脸就看见楚卿绝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是……
“不需要你同情我!”她瞬间冷了脸,想起楚卿绝平日对自己的狠厉,只觉他此刻的同情是种廉价的悲悯。
楚卿绝心头一震,眸色立时变得犀利,冷哼道:
“你本事了得,的确不需要我同情,就连于鸣都甘愿受你指使。”
刚才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于鸣显露傀儡之态,一定是季辛夷暗中做了手脚,不得不说,她的确精明,而且行事果决,若不是效忠于楚昱,倒也……
刚想到这里,楚卿绝赶紧将这个念头甩开,自己怎可对她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季辛夷见他阴阳怪气的,故意也学着他冷哼一声,只不过哼得更重,摆明了就是赌气。
她当然不会主动告诉他,自己只是对于鸣用了一种在刑讯逼供时经常使用的精神控制药物而已,药效一发作自己说什么他就会重复什么,如此而已。
楚卿绝反倒愣了一下,因为季辛夷无意识的在他面前展现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令他非常的……不适应……
说话间,马便道了晋王府外。
楚卿绝不知怎地有些难耐,率先下车说:
“现在可以走了吧?”
季辛夷闻言试了试气息,发现身上还软得厉害,心里虽然百般不愿向他‘求助’,可转念一想,自己受尽苦楚,凭什么他就能轻轻松松的?
于是,炎王妃向炎王伸出了手。
“扶我!”
……楚卿绝此时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即便不觉间已经被楚卿绝的眼神剜了好几刀,季辛夷依旧翘着唇角,勉强支撑手臂,说:
“我可是中了顶级春药,如今虽已勉强解毒可是浑身无力,你若不扶我,我只能自己爬回晋王府,相信明日全城百姓都会知晓王爷是如何苛待自己王妃的。”
“你!”楚卿绝咬牙切齿。
“对,就是我,扶不扶?”季辛夷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手臂明显已经开始颤抖了。
“扶!”楚卿绝眉一拧,像是妥协一样伸手握住了她的腕子,就在季辛夷以为他要扶自己的时候,没想到他一弯腰,径直将她打横给抱起来了。
猛地身子悬空,季辛夷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瞪着楚卿绝。
只见楚卿绝低头倏然一笑,吐出的字句明显是咬着后槽牙的:
“既然王妃不适,本王就好人做到底,抱你回去!”
我C!
季辛夷咬碎一口银牙,这个臭男人上辈子数公鸡的?!是一点便宜也不让占!
当日丞相府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炎王到底有多宠溺自家王妃,炎王和炎王妃收下无数重礼返回晋王府,可丞相府内却闹翻了天。
先是季宏斥责妻子莽撞,后又召集全家奴仆叮嘱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当下就将神志不清的于鸣直接送走,远离都城,可即便如此,听说事情经过之后的季婉儿还是气得肝胆俱裂。
“于鸣是疯了吗?!竟敢说要与我私会?!”
随着一只精致的茶碗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季婉儿气到变音的怒骂也冲破云霄。
“婉儿!我的好婉儿!”于澜心疼得紧,赶紧拉住女儿的手安抚:
“且先息怒,于鸣已经被你父亲打发走了,永不得再进都城,你别放在心上。”
“那有什么用,那么多人都听到了!”季婉儿双眼通红,越想越委屈:
“娘,您不是说一定能制住季辛夷的吗?怎么这祸事反倒摊到我身上来了?”
于澜闻言也是困惑不解:
“娘也不明白,她明明中了相思惑为何无事,于鸣又为何要听她蛊惑将你攀扯进去……”
季婉儿双眉紧拧,想起此前种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可再小觑季辛夷,可是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当即一擦眼泪说:
“娘,您不用担心,今夜我就进宫!”
她要告御状!
酉时,天边晚霞飘飞,季婉儿赶在宫门下钥前进了皇宫,直奔皇帝楚昱所在的九泰殿。
楚昱此时正被各地奏折弄得烦扰不堪,听闻太监来报季婉儿求见,他立即将她招进来,本想让她给自己解解疲乏,哪知她一进殿便跪倒在案前,一抬小脸,已是梨花带雨。
“婉儿,这是怎么了?”楚昱忙问缘由。
季婉儿俯首不语,抽抽泣泣,轻蹙眉,双眸滴滴泪悬,是欲语还休,哀楚不已。
这下可把楚昱心疼坏了,亲自从龙案上下来将她扶起:
“婉儿,是谁欺负了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