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轨道下山爆破效果越来越好,进尺保持在一米以上。不到十天,终于穿过那段硬岩。
这天夜班,任卫东又是一夜没合眼,回到宿舍。宿舍里,除他外还有两人,一个休班回家看老婆了,另两个上早班下井。
到单身宿舍小饭铺,买一份肉炒土豆丝、两个馒头,坐下来吃饭,刚坐下喝水,两张眼皮开始打架。这几天连着下井,难怪发困。吃完饭,正准备上床休息,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一个女人进来,她是任卫东这个楼层的女保洁工。
职工大院里每个楼上都有一个保洁组,这些保洁组和职工大院里的食堂一样,隶属于管理职工大院的卫生服务中心,而卫生服务中心则是矿上劳动服务公司的一个下属部门。
这些女保洁工原是职工家属,她们来这里做卫生工,每月有二三十元的收入,可以补贴家用,这是为缓解农转非职工家庭生活压力,矿上采取的一种措施。
每个保洁组有四人,其中一位是每个宿舍楼的小组长,负责座楼的管理,也就是领着干活,其他三人各负责一个楼层。为公平期间,十天轮换一次楼层。
进来的这个女保洁工,圆形脸,个子不高不矮,人不胖不瘦,听人说她男人是一个二十多年的采煤工。
任卫东见她进来,一边铺开被子铺床,一边道:“李姐,上夜班就要休息了,能不能麻烦你去打扫其他房间,我睡觉会影响你的。”
被称李姐的这个人,名叫李雨芳,不到四十岁,面目文静,不像有的女人那样泼辣,有一双大眼睛,不太爱说话。有些男人见她,总爱多看一眼。而李雨芳对这些却视为无物。任卫东却感到,每次她看自己的时候,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好像在述说着什么。
这个女人不会对自己产生情愫了吧?不可能!自己和她没有任何交往,也不是亲朋故友,只是见面点头打招呼,半熟不熟的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再说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根本不可能对自己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真是无聊,自己对一个已婚女人产生这种想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任卫东心中暗自嘲笑自己。
李雨芳轻柔的话语把思绪中的任卫东拉了回来,只听她轻声地道:“俺也不想耽误你休息,只是上面通知下午检查,上午我必须把自己所包房间和走廊全部打扫完。我们这些家属工和井下工人一样,干不好要被扣分的。你也在工区里干,知道扣分就是扣钱,我家里那位,身子骨不是多么硬朗,不如人家挣钱多,我的钱可不能让他们给扣了。你睡觉吧,我动作小点,快点忙完,尽量不耽误你。”
于是就急忙起身洗涮,向矿里走去。来到学习室门口,就见杨文庆和刘忻康正在说话,看任卫东过来,杨文庆停了下来。
任卫东笑嘻嘻地问道,你们两个家伙搞什么鬼,看见我立即闭上了嘴巴。
刘忻康笑道:“哈哈,多想了,不能避着你干什么坏事。赵区长他家不是刚分了新房嘛,卫生还没有打扫,正正商量着你就来了。”
任卫东心道,既然知道区长家里有事情,作为一个实习技术员,自己也应该主动,不能因为工作耽误了与他加深私人感情。虽然工作上尽力,这却只是公事。公是公,私是私。公事不能代替私事,做好公事是本职,是应该的,是本分,领导不会从心里接纳你,更不会感激你,还有可能嫉妒你,把你当作一个潜在的对手。相反,为他做一些私事,尽管他认为手下为自己办事是应该的,但绝不会因此而对你做一些不利的举动。公事能做好,得到赞许,又为领导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私事,那就会让领导在心里对你有所异动,觉得你会做人,愿意向他靠拢。
任卫东笑道:“好人好事,不能都让你们给做了,应该有我一份。”
“任技,晚上你还要上夜班,就别去了。那么累,现在没有嫂子心疼你,我们小弟兄却不能不心疼啊!”刘忻康打趣道:
“去,去,一边去。这说话说的太酸了,还一口一个任技的。兄弟,我就是一个实习的,不要给戴那顶高帽子。”任卫东反唇相击。
“那好,既然你愿意加入,你去了我们两个也少出一些憨力。赵区长新家钥匙在我手里,工区碰头会开完,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去。”刘忻康答应道。
工区碰头会很快结束,没有什么事情。
会后,赵兴旺笑着对任卫东道:“兄弟,辛苦辛苦,再下个夜班,替一下建国,今天他值班。”
任卫东二话没说:“好的,区长。”
“回去再歇一会。听工人说,你昨天一夜上没合眼。”赵兴旺欣慰地道。
任卫东心道,看来这个区已被赵兴旺完全掌控,那里都有他的眼线,连我昨天晚上没休息,这样的事情都知道。幸亏没偷懒,否则就会被他在心里记上一笔,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谨慎。同时,这也是一个好事,起码这件事在赵兴旺心目中的印象得以加深。
任卫东笑了笑:“工人也和我一样,都是一夜没合眼。大家都辛苦,您却提起我,是对我的厚爱和鼓励。”
赵兴旺笑道:“好样的。没看错你。回去休息吧。”
任卫东看到刘忻康和杨文庆已经离开,就一边和赵兴旺再见,一边下楼而去。
离开工区没多远,看到等候自己的刘忻康、杨文庆,他俩一人一辆自行车,杨文庆车后载着一个行李包,任卫东就紧走几步,来到刘忻康身边。刘忻康没有说什么抬腿骑车,任卫东一跃而上,跨坐在后座上,杨文庆紧随其后,两辆自行车驶向赵兴旺新家。
自行车很快滑倒一栋六层新楼中间单元,锁好车子,杨文庆手提旅行包,三人拾级而上,看到二楼三楼东西户都在打扫卫生。
来到四楼,刘忻康掏出一把新钥匙,插入门锁,随着转动的声音,东户房门打开。首先侵入鼻子的是刺鼻熏人的浓浓气味,令人窒息,赶紧打开所有窗子通风,外面新鲜空气立即涌进,很快污浊气味被荡涤一新。
这是一个三居室的房子,进门南侧是客厅,客厅以南是大阳台,北侧是餐厅,餐厅以北是一间不小的厨房,两间卧室朝阳,北面是一间卧室和洗手间。
室内已装修完毕,地面、墙面和吊灯都是最新材料和式样,地面瓷砖上是涂刷墙面磁料和铺设地板砖遗留的白点和灰点。
刘忻康道:“前几天,文庆和我已把窗子擦干净,咱今天把地面拖出来就行。”
杨文庆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三身崭新的井下工作服,递给任卫东和刘忻康,三人换上。刘忻康又从门口柜子里,拿出三把铁刷子和一个小铲子,一间一间地开始清除地板上的污渍。
先用铁刷子清理,清理不尽的再集中用铲子铲除,而后用拖把擦干净地面,露出地板砖本色。这活计,很是费力,三人干了不知道长时间,脸上满是污渍的刘忻康一看腕上的手表,已到晚上八点半,一边拖着地一边提醒:“任技,晚上还上夜班吗?”
满脸同是污渍的任卫东停下手中活计,回道:“上啊,怎么了?”
刘忻康道:“任技,别干了,九点多了。块去吃饭,好下井。”
任卫东正欲说什么,门口传来三下敲门声,靠门较近的杨文庆循声去开门,原来是赵兴旺。
一进门看到正在忙碌的任卫东,赵兴旺道:“卫东,怎么在这里忙活啊?”
任卫东抬起头来,看着赵兴旺,笑道:“开完会没事,就过来看看。”
赵兴旺笑道:“是你嫂子看着人家搬家了,沉不住气,嚷嚷着也要搬过来。而她上着班,还有一些家务事,抽不出时间打扫卫生。我呢,想自己打扫,却不是开会就是下井,一直拖到现在。”
又转身对正在拖地的刘忻康道:“忻康,是不是你小子把卫东拉来的?”
任卫东赶紧替申辩,道:“区长,冤枉他了,是我自己要来的。再说您整天忙工区里的事情,顾不了自己的家。作为小兄弟,能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也是应该的。再说打扫干净了,就搬过来,我和弟兄们也好沾沾喜气,讨一杯酒喝。”
赵兴旺看有只拖把没用,拿到手里也开始拖地,道:“实际上就是不搬家,也要请你酒喝,就冲攻下的那个难题。卫东,别忙了,快去收拾收拾,吃点饭,去下井。”
任卫东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只是道:“晚不了,你看马上就好。”
赵兴旺上前夺下任卫东手中的拖把,道:“就这点活,眼看就好。太晚了,被领导看到,总是不好的。”
听赵兴旺如此说法,任卫东没在坚持,换上衣服,急急忙忙赶到矿内食堂,买点食品,提着去澡堂换衣下井。
一个夜班,按部就班施工,轨道下山安全生产,进尺正常,提升运输畅通,没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