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搞实验
(1)
进入会议室,赵兴旺和杜文礼已坐在自己位置上,其他人员也到齐。
赵兴旺喝口杯里茶水,手里拿着当天三班六张工作量记录单,“嗯嗯”地咳嗽了两声,润润嗓子,道:“开会吧。”
曹建国第一个汇报当天值班情况,和接收到的通知通报。跟班人员汇报各自跟班情况。
等大家说完,赵兴旺看着杜文礼道:“杜书记,有事吗?”
杜文礼接话道:“没什么事。”
赵兴旺脸色突然沉下来,道:“昨天晚上,上了个夜班,先去了南边迎头,后去了北边的,下半班又回到南迎头。北边那个正常掘进,没什么问题,记录单显示也正常。南边那个迎头,这几天有些被动,循环进尺小了。原因就是岩石坚硬,这是确实存在的问题。有问题就要解决问题,没有问题要咱们这些管理人员有什么用啊,工人自己就能干好。我们这些人存在的价值,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怎么使这个迎头尽快恢复正常掘进。”
沉默,一片寂静。
没人说话。赵兴旺只得点将:“既然没人说,那我就点名了。曹区长,你是技术负责人,说说你的看法。”
曹建国“吭吭”两声,想了想道:“我是这样认为的,不一定正确。这几天轨道下山进尺没有上去,地质条件是一个客观原因。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一段巷道是硬岩,编制过硬岩措施的时候考虑到这一点了,改变了爆破参数,至于是不是适应现场实际,从这一两天情况来看,确实效果不佳。
究其原因,我认为不外乎两个层面。一是爆破参数与岩石性质不匹配,导致爆破后效果差。二是爆破参数没有问题的话,应该是现场操作上出现纰漏,这里也是两方面问题,一方面是钻眼,没有严格按照炮眼布置要求施工,特别是掏槽眼的布置。另一方面是爆破定炮时封泥长度不足,导致爆破效果不佳。值班前我没下井,不知道现场具体情况。就这个事情,只能谈这些。”
赵兴旺知道黄永成是机电区长,和他一起上的夜班,况且对巷道掘进施工来说,他就是个门外汉,没有让他发表看法。眼睛转向章凯歌,对他道:“凯歌,你是分管质量的副区长,今天也上的早班,对吧?”
“是。”章凯歌没有看赵兴旺,只是低头道。
赵兴旺面无表情地道:“说说你的看法。”
章凯歌吞吞吐吐地:“早班皮带下山上车场维修,返铺轨道、换钢丝绳,我没去轨道下山”。
赵兴旺心里就窝着一股火气,刚才就想发作,只是没有找到爆发点。章凯歌的话刚一落地,只听“啪”的一声,赵兴旺一巴掌拍在了记录本上,指着前面的桌面大声道:“作为一个工区副区长,只在一个迎头,怎么掌握全面?唵!”
章凯歌抬起头来,看着赵兴旺道:“没有安排我啊。”
这句话,点爆了赵兴旺,也使会场气氛更加紧张,只见赵兴旺脸色发白,站起身来指着前面的桌面,愤愤地道:“大家听听。这是一名管理人员应该说的话吗?明知道这几天轨道下山进尺低,不去关键地方盯着,反而各种找借口逃避。就这样的觉悟,能做好工作才怪呢?”
章凯歌刚要反驳,杜文礼一看情势不对,当即阻止道:“凯歌,别说了。赵区长批评的对,你是分管质量的副区长不假,却不是对进尺上不去不管不问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进尺何谈质量,分管只是侧重,而不是其他都不管。作为一名管理人员,要有大局观念,哪里有困难就应该冲向哪里,而不是避重就轻。
平常生产正常的时候,我们工区这些人不用管多少事。有人戏说,工区干部就是条狗,拴上一个馒头谁都能干。当然这是骂人的话,其实这也说明了一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顺境不需要费多少心思,费多少力气,都能做好。一旦遭遇逆境,困难来了,咱这些干部不上,要我们何用?这就是人们日常说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否则与一条狗真的没什么区别!
有困难就冲,当仁不让地带领大家克服困难,战胜困难,取得好成绩,这才是管理人员的职责所在,也是共产党员本色。困难的地方,没有管理人员,工人会怎么看,会怎么议论。看到好处就抢,遇到困难躲让,咱们在工人眼里会是什么样?这个我不说,大家也知道,工人就认为我们是一堆草包、熊蛋、窝囊废!
区长发脾气,是对事不对人,更不是专门针对你——章凯歌。
实际上,今天我也应该下井,去盯轨道下山,只是因为矿上召开支部书记例会。即使开完会,也应该下井去现场,而不是坐在这里像模像样地开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逃避。对此,我这个支部书记在这里自我批评,并对大家说声对不起。”
杜文礼说完站起来,腰微微一弯。
赵兴旺见杜文礼如此这般,知道他是为缓解当前紧张又尴尬的局面,脸色稍微有所缓,道:“杜书记,两码事,二者不能相提并论。刚才有些激动,不好意思。关于这个事情,这几天一直在想。昨天晚上夜班,中班爆破效果,印证了建国的说法。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一是这一次岩石确实比以往格外硬,二是现场打眼工人在炮眼布置上真的存在问题,现场就他们纠正了两次,听今天早班的验收员说,效果还不是多么好。这应该引起我们的警觉,工作出现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到现场研究,或是拿不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这就给人一个印象,那就是咱这个班子是没有战斗力的,工人们是不会尿我们的!”稍微一停顿,继续道:“这样吧,说再多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曹区长辛苦辛苦,晚上我们两个一起上个夜班,到现场好好看看。会就到这里吧。”
夜班班前会是晚上八点开始。在职工宿舍吃点东西,晚上七点五十分,任卫东来到工区办公室。上来楼梯,看到赵兴旺从办公室里出来,去开班前会,看到任卫东,问道:“你怎么来了?”
任卫东说:“我也上夜班。”
赵兴旺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会议室。任卫东前脚进技术室,曹建国后脚进来,道:“这个时候,来干嘛?也上夜班。”
任卫东点了点头。
“赵区长开会。走,咱们也去会议室。” 曹建国道。
开过班前会,任卫东最先换衣服、领矿灯来到井口。
现在是伏里天,汗顺着脸向下流。一位戴着红袖章的大嫂端着几块西瓜来到他跟前,笑道:“这位师傅,请吃块沙瓤西瓜,消消暑。”
“谢谢啊!”任卫东走近一看,大嫂红袖章上印有“协管员”三个字。
“不用谢。矿工兄弟安全,是我们家属的最大心愿!”大嫂微微一笑。
只见红底黄字“关爱一线,夏送清凉,千言万语‘祝’安全”的条幅挂在东面墙上。
下方是一溜铺开的六七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切好的块块西瓜,那是三角、绿皮、红沙瓤的,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先吃为快。除了西瓜,还有雪糕、绿豆汤、冰糖水、菊花茶水,这些随便吃,随便喝,但是不能带走。
这是梅庄煤矿工会为了让职工消暑,安心渡过三伏天开展的一项活动。
赵兴旺、曹建国随着人群走过来,几位协管员也为他们端来了西瓜、茶水,喝碗茶水,吃块西瓜,立即下井。
三人转车步行,和几个工人一起来到轨道下山上车场。
下山绞车仍在运行,只见上山下方两个灯光闪烁着,跟着运行的矿车一起上行。曹建国知道,这些下班的工人不等摘车,来了个省事的,直接扒乘矸石车上来了。
运载矸石的矿车在上车场停稳,并没有人员从上面跳下来。原来在距上滑头三四米的地方,他们跳下来沿台阶走上来。
矿车停稳,下边的人员也走了上来。从人群中走出来,赵兴旺疾步上前,抓住一个人就是两拳,那人就要反抗,一看是赵兴旺,就立即低下头,一声不吭地挨揍了事。
赵兴旺一边打,一边骂:“他妈拉个逼的,活腻歪了!”然后又朝屁股狠狠踹两脚:“老子天天咋呼,不能扒车!不能扒车!你他娘的这些全当成耳旁风,把老子的话当狗放屁了!好,从明天开始,别上班了,停止工作,给老子反省几天再说。”
一旁的曹建国和夜班班长于新鸣快步上前,一人拉着那人离开,一人劝住赵兴旺。赵兴旺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地猛打,这井下,不是井上,打出个好歹,也不是个事。
赵兴旺生气地道:“建国,别拦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狗小子。”
那个人一看阵势不对,赶紧跑远。
见放走那人,当着很多工人的面,赵兴旺不好对曹建国怎么样,就对着于新鸣发火:“中班人员这样,你们夜班是不是也他娘的和他们一个吊样。”
于新鸣知道,尽管再三强调不能扒滑头,但是这样的事情杜绝不了。扒滑头确实危险,不是车上滚下矸石砸人,就是轨道接茬不合格造成掉道。但有些人总是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就侥幸地一次次扒乘载矸石的矿车。
这些事自然不能承认,哪能在气头上触这个霉头,于新鸣就笑道:“区长,你放心,我保证我这个班没有这种现象。”
赵兴旺不以为然地道:“你他娘的不用给我打包票。发现有这种行为,老子绝不会放过你,你这个班长也不用干了。”
此时,绞车不再提升矸石,开始人员步行上下。
来到迎头,人们开始交接班。就有人告诉中班班长,赵兴旺上夜班,发现他们班有人扒滑头。知道手下惹祸,就干脆不与赵兴旺打照面,遛之大吉。事后赔不是,总比在当场挨打挨骂好多了。
赵兴旺没有看到中班班长,气消了不少,总不能逮住工人骂吧,注意力转移到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