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被硬生生扎进了一根刺,一寸一寸,快要及底,可他,却装作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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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
司徒家业下的商行和绸缎庄就在严苛的少主人命意下恢复了正常的商事,作为司徒家的第二代主人,司徒宇虽年纪轻轻,经商的手段和眼力却是精明锐利,与曾经的司徒老夫人相比,昭显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姿态,可这脾性也是随江观月一般,越发乖戾冷漠到不近人情,京中的多半商行都初五才开始营业,谁家过年不是盼着能多两日聚首团圆,而这司徒少爷家中也是娇妻美妾,却不想着多温存两日,年气正浓时,便召令又开门营业。
......
他对任何一个节日的意义都没有多少概念,即便是新年亦是如此,也没有哪一个节日曾给过他多深的纪念和印象,除了……
手中的朱笔陡地停在账簿的一处,深沉的眸色忽明忽暗。
......
炽热的炉间灶火旁,那个家常温煦的笑容。
及冠生辰,满桌佳肴席宴齐备,只为他一人。
那一天,似乎,也跟着有了不同。
......
一滴豆大的赤点落在齐整的簿目上,握笔的力道又多了一分,随即伏案落笔,他克制着渐涌的胸臆,继续心神不耐的查阅批改账目。
司徒家的生意在他手中蒸蒸日上,精明的手腕眼力的确是原因之一,但兢兢业业却是他深知真正能让基业稳固扩张的根本。
下人间的关于初三加工的传怨他略有些闻,但全然不去理会,既是在司徒家做事,便就应听他调派,银两待遇他未少人寸厘,年节也不过就两日而已,总之,他没错。
但,今年正月初三匆忙营业,却非他本意。
......
过年歇业,他呆在府中三日,因一种无孔不入的不安忧虑而难以忍受。
每每不期然的看见她苍白清瘦,食难下咽的模样,胸中便是一阵恼然焦迫,可自己说出的话却是冷酷漠然,而她的恍若未闻,更让他郁气难平,烦闷不已,明明是相互躲避着,他还是觉得司徒府上下全是她的影子,看什么都是碍眼。
思及此,莫名又是一恼,甩下朱笔,账本也是看不下去了。
旋即起身,走出屋外,吐出胸臆间一口闷气,却又望着精剩的日光,蹙起了眉头,午时已过,将至未时,中饭也是吃过了,晨时无意间听到晴儿吩咐厨房,午饭做些她爱吃的菜样,那...她,有没有多吃一些......
一番揪扯在心中肆虐,眉目也跟着纠结。
蓦地。
“少爷!少爷!”带了急迫的慌声促唤响起,叫醒了他不该有的思绪流扯,浓眉蹙的愈发深重,厌然抬首,见是家中仆役,冷喝道,“大呼小叫什么!”
双喜喘着粗气,像是一路连奔带跑的赶了过来,见到司徒宇忙龟身颤道,“少爷,二夫人...二夫人出事了。”
“什么?!”司徒宇挑眉扬声,一脸沉寒中透着讶鄂。
“二夫人,怕是...怕是小产了。”双喜嗫嚅道。
“小产?!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会小产?”司徒宇一怔,些许慌措,心下却是说不清何种滋味。
“二夫人...饭后吃了...吃了少奶奶做的莲子羹,就腹痛不止......”双喜将头埋的越来越深,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因为莲子羹?!”,司徒宇忽地怒目而瞠,神色霎时有些狰狞。
“是少奶奶她......”双喜不敢在说下去,欲要低眉抬目的看司徒宇的反映,却被一把钳住了脖颈,只听司徒宇冽声道,“你这狗奴才,少在这里搬弄是非!”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驳斥出口,无法忍受别人如此冤祸与她,她尚佛慈悲,是连蚂蚁都不愿踩死一只的脾性,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下药害人的事情,更何况这些日子宛心用了莲子羹都无碍,为何偏偏是今天吃了落胎......
“小...小的不敢...是大夫说......”双喜惊恐万分,浑身都快要抽搐起来,“莲子羹里...有...有打胎药。”
“一派胡言!”司徒宇低咆,蓦地将双喜甩扔到地上,骇然瞪视,全身崩了起来,旋即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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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夫的诊识的结果里,莲子羹中确有稀量的红花,常是民间妇人打胎所用之药,孕妇若偶食些微并无大碍,但日日都以微量服用,却是会胎息逐渐不稳,终致滑胎。
而这莲子羹日日都由她亲手烹煮端送,过程中从未假手他人,下药的机会,只有她有。
身为正式进门虽比二夫人久,但未能怀孕生子,如今丈夫冷待与她专宠妾室,难免心怀嫉怨,若此番二夫人一举得男,她的地位便是再也难保,下药的动机,她亦有......
恍若昭然若揭,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同一个人——少奶奶方若慈。
少奶奶天天为二夫人烹煮莲子羹,并非宽良,而是处心积虑,下药打去二夫人腹中胎儿。
......
梅园厢房中的江宛心哭成了泪人,伏在他胸间,一双泪眼朦胧,望着站在一旁的方若慈,满腹委屈,泫然欲泣,“姐姐,何以如此狠心啊!宛心专侍相公,冷待了姐姐,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宛心的错,可是…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呀!”
闻言,司徒晴杏眼圆瞠,破口便道,“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有谁亲眼看到是嫂嫂下的药?!就凭这些子虚乌有的臆断便瞎来指摘,你又安得什么心!”
话未落,却听得司徒宇呵斥一声,“晴儿住口!”
“哥!你也信这一派胡言吗?!”司徒晴气愤难抑,又添怒焰,扬高了声音。
司徒宇眉宇深蹙,表情肃厉,“此事我自会查明,你别再这里吵嚷,给我少说一句!”随即,他抬首望向方若慈,“如果你没做,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但若药是你下的,我也不会姑息......”
他别去了视线,看着她似是有些无法置信的眸色,心下一凛。
他相信她不会有如此歹心,即便是在她背叛了自己以后,他也从未怀疑过她的慈弱和善良,......可是,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宛心落了胎,正是伤心至极,更认定此事是她所为,若他一心包庇,众口难平......
她的脸色从初时的震鄂虚白,渐渐平复下来,最后,唇角竟是浮出一抹楚然的笑,像是说不出的苦涩,却又隐隐含着一丝嘲讽。
“嫂嫂,咱们走!身正不怕影斜!”司徒晴瞪睨江宛心一眼,拉着方若慈便要向门外走去。
她任司徒晴扯着往外走,却在门前突然顿住了脚步,遥望他一眼,清亮的水眸里,写满的只有失望和心冷......
明明,他的态度没错,只是半信半疑,没有像很多人一样就这么认定她是凶手......
可为何,她心头却像是被针尖碾过后,再笔直的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