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她只带走了枝头上的一簇开的正艳的桃枝。
那是她娘生前亲手在院落里埋下的一株花树,不过几年,就开得灼灼其华。
于是,在方家,她最留恋的,是那一树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事家。
能攀上司徒家的这门亲事,是因为那位性情有些古怪的司徒夫人,只见过她一次便代司徒家的少爷下了聘。
世人都说,司徒家如今的财业都是司徒夫人一手经营下来的,很难相信,一个女人能有如此精明的头脑和眼力。只是,她古怪的性情却也是闻名远播。
据说,司徒夫人曾是她娘的发小,姐妹情谊极深,可是,她却从未听她娘提起过。
那日的佛堂里,司徒夫人驻在她娘的画像前许久,不发一言,可是那种无声的哭泣,她却能听得见。
那之后不久就传来司徒夫人卧病不起的消息,不过两月,便去世了。
她要出嫁了。嫁给一个从未蒙面过的,甚至要比自己小上三岁的人,她知道,自己不会幸福,她是个哑巴,也没有什么姿色,而那个司徒宇自小和他表妹青梅竹马,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娶她的吧。
司徒宇。对这个可能自己要陪伴一生的人,她并没有任何的期待。
很久以前,她爱过一个人,很爱,那份感情也掩的很好。只是,她还是受伤了。明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是真心喜欢她,明明知道自己和温婉美丽的姐姐差那么多,明明知道…那么多,那么多。还是情不自禁的陷了进去,然后再满身是伤的爬出来。
红绸,锣鼓,双喜…。
掩上红盖头,攥紧手中的梅枝,盈盈的踏进喜轿之内。
*
他看见了她,隔着拥挤的人群,看着喜娘把她扶进轿内,微风荡漾,吹起半帘喜帕,于是现出她平静的容颜。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等他。
信里,他明明写的清清楚楚。等我,三年为期,定不负卿相思意。若慈,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永远在一起。
是三年太久,还是她的情谊太浅。那么这些年,他的执着,他的思念,他要为她打出一片天下的决心,又算什么。
喧天的锣鼓映着他的失魂落魄,人群的熙攘似是再嘲笑他的愚蠢。
桃花纷飞,有些爱情,开在枝头,未及盛开,已然落下。
*
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明显的厌恶。
很快,那抹烦怨变成无言的冰冷。
“虽然我们已经成亲,但是这非我本意,让我娶你,是家母的遗愿。”
新房内红烛幽幽,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
原来,他娶她,是为尽孝。
有些残酷,但至少,他是个知孝的人。
“我心里早已经有人了。”直视着她,说的理所应当。
她轻扯嘴角,敛下裙裾,起身盈盈的走到桌案前,拾起未干的毛笔,在纸上写下:有名无实,无妨。
他微怔,然后带着些许不屑和疑惑的望向她,“你确定?”
她轻轻点头,表情温和,甚至还有一丝安然的笑意。
稍缓,她似是想起什么,于是抬手,继续写下去:只求互重,不相干涉。
望着那清秀的字迹,他蹙眉抬眼斜视她的淡漠,哼笑一声,“求之不得,一言为定。”
她依然只是那副静默无声的样子,极淡,极淡的微笑。
半晌。他拂袖,踱回床畔,解衣宽带,可是却又似是想起什么,莫名奇妙的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把脱了一半的衣衫重新穿回,冷着脸离开了。
他关门的声音很大,像是使了全身的力气。
司徒宇。
出乎她的意料,她的这个“夫婿”像个孩子。自我为中心,性格恶劣,这点和许多富家公子如出一辙。不过,却也懂得尽孝和专情。
还有,他看起来是非常的讨厌她。
起风了。
有一点受伤,但是却不疼。
洞房花烛夜,她一个人,也许以后也只是她一个人。
她的爱情,已经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