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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抉择(四)

阿史那的黑色神驹乃是千里挑一,纵使那匹浅棕色马匹脚力强健,须臾,也与其并行。

静姝只觉得耳边风像刀子般刮过,她不敢睁眼,不敢放手,甚至不敢动。

“云静姝。”

她极其混乱的思考,或者说什么也不能思考。

“云静姝。”

巨大的风声里,似乎夹杂着微弱的呼喊。

“云静姝!”

是的,她的确听见了,真真切切的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可是,是谁?

“云静姝!你听我说,你拉住缰绳,放开马脖子。听到没有!”

她听到了,可是她不知道缰绳在哪里?她甚至没有办法动啊!

“云静姝,前面就是山洼,你快点控制马!”

她如果能控制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他是笨蛋吗!

“云静姝,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话!”阿史那想尽量靠近她,可是静姝的那匹马现在很狂躁,不能再受到惊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静姝终于出声,可是喊出的是更让阿史那无语的话。

该死!她这个样子根本就是吓傻了。

看现在这匹马前腿无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人仰马翻,到时候她从马前冲出去,谁知道会不会摔断脖子。

“云静姝,等下我喊‘放’你就马上松开手,听到没有?!”

没有回答。

阿史那看向前方,小树林尽头,一个不算太高却对此时的云静姝足够凶险的小山洼越来越近。该死!没有时间了。

“如果你不放,你就等死吧!”他撂下狠话,同时移动身形,让自己侧坐在马背上。

调整下呼吸,同时心里默数三声。

一,二,三,“放!”

大喝的同时,阿史那手脚同时使力,从黑马上一跃而起,飞扑向静姝。静姝根本就是极度混乱,却在混乱中奇迹般的松开了双手,在阿史那的冲力下,两人双双跌落马背。

可是,就在两人落地的瞬间,棕色马一惊,竟然回转,高高提起前蹄,就要对着正趴在阿史那身上的云静姝踏下。

阿史那只觉的正踏下的那只马蹄是命运的魔掌,却想也不想一把推开身上的云静姝。

马蹄重重的落下,伴随的是骨头碎裂的声音。静姝在地上滚了几圈,看着那匹噩梦般的马在眼前消失。她披头散发,正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

阿史那躺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马蹄估计是踏碎了他的肩膀。该死!如果他再看见那畜生,一定烤来吃了!

小树林里,马蹄声渐远,剩下的只是急促的呼吸声。静姝闭闭眼睛,开始理清思路。

现在,此刻,也许,她应该逃跑。

静姝还没站直,就已经开始狼狈的奔跑,身上的瘀伤擦伤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让阿史那追上。

阿史那连喊住云静姝都来不及,那个死女人,就这样逃掉了。没有一顶点留恋和同情,就这样该死的跑掉了。更该死的是,他从未见她跑的这样快。

该死!该死!

今天他说了无数次的该死,真正该死的却是他自己。他居然救了那女人,他到底是发了什么疯?他应该杀了她的!

这就是他突然善心大发的下场吗?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阿史那试着动一下身子,可是巨大的疼痛让他的五官都扭曲变形。

该死!他只能咒骂。如何再见到那个女人,他一定宰了她!

不远处,静姝抱着正一个树喘气。

不行,她跑不动了,她的腿根本是软的。静姝顺着树干滑下,膝盖一沾着地就站不起来。

阿史那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吧。他……静姝此时才一惊,骤然反应过来,他好像被马踏践到。

这样他应该就不会追来了吧?对,这样他就不可能追来。

静姝此刻才稍微放松一下,呼吸逐渐平顺,而思维慢慢渐活络。

他那个样子应该没有被马踩死把?

那如果没有踩死,踩的不能动,没有管他会不会也要死啊?

他死了才更好,有为人间除一祸害!

可是刚才,如果她没有记错,应该是他救了自己。

是他追上来了,而不是……

废话,他当然要追上来,他追她是为了要抓她啊!

可是,刚才那一刹那,是他推开了她,要不现在躺在那的,也许是自己的尸首。

也许……他只是顺便。

……

终于,静姝自己也无法同自己交流。

或者,她更应该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静姝缓慢的靠近,尽管心跳不断急速,可是仍旧无法阻止靠近的步子。她看着阿史那躺在那里,一遍一遍痛苦的挣扎。

终于,静姝走到阿史那的头顶处停住,低头,与他对望。刚才还一遍遍不停咒骂的阿史那瞬间失语,他看着这个他发誓再见就要杀掉的女人,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能再见。

静姝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喉咙干涩的厉害,发不出任何音节。算了,她蹲下身,想扶起他。

“痛!”

静姝的手刚碰到阿史那的肩膀,就被他的一声痛呼吓到,手停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这估计断了,你去找个木板或者树枝什么的?”他毫不客气的对她下令。

静姝看着他,有些木讷的点头,然后起身去寻找木板。

阿史那看着她在周围遍无获后,踮起脚,吃力的掰一截小树杈。

这女人,居然还真回来了,算她有点良心。

“然后呢?”一截树枝伸到阿史那面前,打断了他的思路。

“然后……然后你把你的发带解下来。”

静姝依言行事。

发,又轻轻的扫下,扫到阿史那的鼻尖和眼眸,有轻轻淡淡的痒。他想起了那晚,她白色的小而尖的下巴,如一点白色的影子,印在心里。

“然后呢?”静姝问他,他发现自己发了愣。

“哦……然后,在这里,把树枝这样绑在这里。”

他指导静姝的包扎技术,却注意到她的指尖有被木刺弄破的细小伤痕,在她白色的发带上染上细微的血痕。

最终各手臂被树枝固定,阿史那能勉强坐起来,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伸到嘴边,一声响亮的哨声顿时响起。

静姝正奇怪,就见阿史那的黑马从林子里悠然的走出来,甩着尾巴靠近静姝后,又在她的脸庞打了个喷嚏。

“干什么?”

静姝手背挡脸,却惹得阿史那轻笑,“这畜生,跟你见过两次,倒是熟络起来。”

“谁同它熟了。”静姝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有些别扭,下意识的反驳。

阿史那在静姝的帮助下跨上马背后,伸出一只手要拉她。

静姝退后一步,眼神闪烁,“也许,你的大黑马能带你回去。”

“所以呢?”阿史那皱眉。

“所以……”

静姝还未说完,突然听见一声清晰的狼嚎,倏然睁大双眼。

阿史那却慢慢舒展眉头,挑起一抹坏笑,“看来那边的山头,有群狼。”

“怎么……可能……”营地的四周都有捕兽夹和陷阱,所以狼群很少出现,更是绝少靠近。

阿史那很好心的为她解释,“几场大雪之后,狼可是饿得慌,而饥饿可以战胜任何恐惧。”

也就是说,那是一群饿狼,等待着夜晚的食物。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阿史那重新把手伸向静姝,“是回去乖乖当我的圣女?还是留在这里喂了野狼?”

静姝的手,慢慢伸向阿史那。

啪!阿史那先一步握住静姝的手,稍一用力,静姝便被带上了马背,被安置在阿史那胸前。

“你最好别乱动,我手无法用力,到时掉下马可别怪我。”阿史那警告。

静姝虽然不说话,却也乖乖坐好,不敢乱动。

大黑马迈开步伐,缓缓前行,向那熟悉的营地走去。

静姝叹气,想着这次的逃跑竟又失败,脸上忽然闪现出一丝苦笑,却对这种的宿命的轮回没有了太多的怨愤。

也许,这真的一切都是命吧。

而阿史那早就忘了那个什么再见这个女人就要杀掉的赌咒。他说过吗?好像没有吧。嘴角挂着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一抹胜利微笑。

他是谁?他是阿史那青利。他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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