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男人走远的背影,贺晓转过身望着童恩。
“童恩,如果我没猜错,你和钟岳,在相爱对吗?”
微笑着,童恩看了一眼钟岳的背影,转回目光看着贺晓点点头。
一声叹息轻轻地溢出贺晓的嘴边:“人生真是太奇妙了,像是一场捉迷藏游戏,因为蒙住了眼睛,越想捉到的人就越捉不到。”
童恩没有回应,她明白贺晓这番感慨的真正含义。她低头看看宇豪,宇豪正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迷惑地望着她们,大人们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懂。
童恩揉揉他的黑发,笑着对他说:“宇豪,这是贺晓阿姨,是童阿姨的好朋友。”
宇豪的大眼睛清亮亮地看着贺晓,用清脆、稚嫩的童音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你好!”
贺晓喜爱地望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钟宇豪。”
宇豪胖乎乎的小脸上沾着斑斑点点的酱汁,手里还举着一个牡蛎壳,看得贺晓心里软乎乎的。
“钟岳的儿子?”贺晓惊讶地问童恩。
“是,很可爱吧?”童恩拿起湿巾给宇豪擦掉脸上和嘴边的酱汁。
“太可爱了。”贺晓看看宇豪,又看看童恩,忽然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童恩,你们俩的眼睛长得好像啊!”
“是吗?”童恩笑眯眯地看看宇豪,搂着他的小肩膀说:“看来,我跟宇豪还真的有缘份呢。”
小宇豪感到了童恩手上的温度和话语里那种真心的喜爱,他依恋地靠向童恩,俩人宛如母子般亲密。
贺晓羡慕地看着面前这幅温馨的亲子图,忽然鼻子一酸,眼眶湿润了。
童恩没有忽略贺晓脸上细微的变化,她很想问她最近好吗?很想知道她和季思明之间怎么样了?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张口,她现在已经和钟岳在一起,就更不想掺与到季思明的个人生活中了,她只好装作没有看见,低头帮宇豪把牡蛎肉从壳里剔出来。
两人男人一前一后在挑选着食物,谁也没有挑起任何话题。
季思明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童恩会和钟岳这么亲密。他的脑子里回想着星空酒吧里童恩说的那些话,因为那些话,因为话里隐含的指责,他曾经深深反省过自己,也因此想要对贺晓负起他应负的责任。但是,当他回首发现童恩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时,内心的恐慌是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
因为童恩,他想要改变自己;
因为童恩,他对生活重新有了认识。
童恩,是第一个在思想上影响了他的女人,也是第一个他在意的女人,然而正当他努力改变自己想得到她的赞扬时,一直以为只有他最了解,最珍视的女人已经属于了别人,他内心的坐标又开始晃动了。
钟岳站在季思明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一向爽朗的男人此刻沉默的背影已经清楚地说明了一切。其实从刚才季思明看童恩的眼神中钟岳就已经看清了他的想法,季思明,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都注定是一个他必须面对的男人。
早在他爱上童恩时他就想到过季思明,想到了慈善拍卖会上童恩站在季思明身边的情景。但是,他只在意童恩的想法,童恩的选择已经证明了她的心之所属,因此,此刻面对季思明,钟岳是坦然的,自信的。
两个人各自取完了想要的食品,一起往回走,已经看到童恩和贺晓的身影了,季思明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钟岳。
钟岳心里了然一笑,神情从容地回望着他,他也不相信季思明会沉默到底。
“你了解童恩吗?”季思明开门见山地说。
钟岳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正在了解。”
“童恩是一个内心很柔弱的女人,并不像她外表那样坚强。你确信你能让她生活的快乐吗?”
一想起第一次见到童恩时她脸上空洞的眼神和无声的泪水,季思明就觉得心疼。
钟岳神情更加严肃了。
“虽然这是我和童恩之间的事情,但既然季总问了,我可以告诉你,我会努力了解她,也会尽最大努力让她快乐。”
季思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钟岳,像是要看到他的骨头里。毫无疑问,钟岳是极其优秀的,在商场上,不管是作为合作伙伴还是作为对手,季思明都非常欣赏他。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季思明对他有着先天的敌意。
“我不希望童恩受到任何的伤害,她是一个很懂得自我保护的女人,我不知道钟总是用什么方法让她不设防地走近你,但是她既然选择了你,就一定有她的理由,我只希望你能够珍惜她,保护她不再受任何伤害。”
钟岳目光凝重地望着季思明,季思明的这番话让钟岳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我承认,我并不是非常了解她,但是我可以坦白地对你说,我爱她,非常非常爱她。我不需要向你做任何形式的保证和承诺,因为我和童恩是相爱的,相爱就意味着互助相任,互助爱护。或许,季总自认为比我更了解童恩,既然了解,就应该知道童恩是一个非常有头脑的人,她的思想不是轻易能被别人左右的。季总的好意钟岳心领了,既然爱上一个女人,我当然会珍惜她,也责无旁贷地会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听到钟岳如此坦诚地说出这个“爱”字,季思明无语了。
原本四人位的餐桌,因为多了一个孩子,显得稍微挤了一些,但也因此多了一些趣味。如果没有宇豪,今天这四个人坐在一起,势必会有些尴尬和沉闷,但因为有了宇豪,加上两个喜欢孩子的女人的叽叽喳喳,餐桌的气氛竟出奇地热闹和愉快。
看看就要接近尾声了,男人们早已不再吃东西而只是悠闲地喝着啤酒,贺晓笑着对童恩说:“童恩,你的头发有些乱了,去洗手间我帮你重新扎一下吧?”
童恩欣然应道:“好啊。”起身和贺晓一起去了洗手间。
两个男人看看女人远去的背影,相视一笑,继续喝他们的啤酒。
面对洗手间宽大的镜子,贺晓站在童恩身后仔细地帮她把头发扎整齐,然后对着镜子默默地打量着她。
看着镜子里若有所思的贺晓,童恩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
贺晓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说:“前天,季思明向我求婚了。”
“真的?”
童恩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惊喜地转过身看着她。
“真的。但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
笑容从童恩脸上褪去,心里隐隐知道贺晓这样做的原因,担心地望着她。
“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为什么,对吧?虽然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两年,但我总觉得,你比我更了解他。”贺晓明快地对童恩笑着。
“因为我心里非常清楚,他这样做,是觉得亏欠我,想补偿我,而不是因为爱,他并不爱我,从来没有爱过我。”
看到贺晓明朗的笑容,童恩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些疼惜。
“为什么这么快就拒绝?你应该给他一次机会,也应该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
轻轻地摇摇头,贺晓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苦味儿。
“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从认识他想到自己最后的愚蠢,真的已经想得很明白了。童恩,现在我才明白,以前的我,是多么狂傲、自负、任性、自私。这些日子,躺在家里的床上,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地从眼前滑过,我忽然发现,以往的所有的事情,我都是只在为自己考虑,从没有想到过别人的需要。面对父母焦急痛苦的眼神,我真是惭愧的抬不起头来。
关于季思明,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其实,我从来都不了解他,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两年的时间里,我只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只因为他极度地宠爱而满足。我们就像是生活在一个房间里的两个路人,彼此不了解也不关心对方的思想。曾经有一度,我以为自己爱上他了,现在想想,那只是一种习惯,一种依赖。自从跟了季思明,我就丢掉了原本丰富多彩的生活,甚至失去了自我,我不想再继续这种生活了,我想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童恩静静地听着贺晓的倾诉,像是又走过了一段心历路程。她懂,她都懂,她懂得这种脱胎换骨的痛苦,更懂得春蚕褪皮成长的艰难。但是她很欣喜地看到贺晓并没有因为痛苦而消沉,她彻底长大了,也变得坚强了。
“童恩,我要走了,我想继续去完成最初的理想。新世界画社发起了一个集体去大自然采风的活动,我报名参加了,我要重新去走遍大自然的山山水水,画自己喜欢的画。”
“太好了,祝贺你贺晓!真的为你高兴。”童恩发自内心地说。
“我也为你高兴。童恩,看到你和钟岳这么相爱,看到你们一家这么融洽,这么幸福,真的为你高兴。原本想在走之前给你打电话告别,有几句话很想跟你说,但是今天看到了你,我改变主意了,童恩,我祝你幸福!”
“谢谢!”
童恩轻声地说,眼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