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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谲波诡云起 四

在亭子里早就等候着的人一看见冷白希,纷纷跪了下来。

“不用多礼!”冷白希随和地说道。

那些人这才站起身,都站在了下首的位子上。燕卿江急忙引着冷白希和羽依坐在亭子里上首的石凳上。

七八张石凳中间还拱着一张宽大的石桌,上面摆满了各式的时令鲜果和点心,燕卿江安排好了后,转过身来,笑道:“各位都是西莱国有名的戏子,这位是咱们西莱国的齐乐王,今天的戏要是唱好了,齐乐王大大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赏之下必然卖力。

一众戏子听见面前的人就是西莱国未来的皇帝,今时的齐乐王,纷纷精神一振。要唱好了,有赏钱不说,要是能够让齐乐王看中,能够进到齐乐王府,那才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燕卿江剩下的话也不用再多说,只见众戏子,在亭子下首的地方马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戏台,拉上白幕。

“这是西莱国独有的戏曲,叫‘莱戏’,与中原的戏曲都不一样。”冷白希削了一颗苹果,递给羽依介绍道。

“莱戏?”羽依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冷白希。

“中原的戏曲大多以唱为主,”冷白希笑道:“莱戏是以演为主,白话平舌,易于接受。只是由于别的原因,才一直没能传到中原地带。”

羽依微微颔首。

莱戏她并不是完全没听说过,秦家当年经商,走南闯北,着实带回来不少别地的风土人情。羽依后来开茶苑,也听说过。

不过今天还是头一回看见。

只见一名女戏子清妆上场,换上平民服饰,走到戏台上,说道:“今天的第一场戏是‘弄玉吹萧’。”

说完后,她长袍一扬,从袍里拿出一柄长萧,放在嘴唇边,一会儿工夫,从萧管里传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凤求凰?”羽依又惊又喜地说道。

“嗯!”冷白希笑了笑,拈起一块菊花糖送到羽依的嘴边。

羽依接过后,怔怔地看着戏台上。

凤求凰是一首古曲,在天决堡的时候就听过。那是老夫人特别喜欢的曲调,平和悠扬,细密绵长。

羽依听了一会儿,不禁有些出神,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戏台。

“在想什么?”冷白希问道。

“没……没什么!”羽依摇了摇头。

她刚才想的东西,是万万不能和冷白希说的。有些话再亲密的爱人,也不能说,每个人都会有心里最深处的秘密。

刚才,羽依想到的就是那个秘密。

台上又是一阵热闹。

“这位公子……”女戏子袍子一甩,说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说小姐吹的可是‘凤求凰’?”从旁边走到戏台上的男戏子含笑问道。

“正……正是!”女戏子俏脸一红,把头低到了旁边。

“哈哈!”男戏子一笑,说道:“可知此曲个中意思?”

女戏子的脸更红了,她点了点头,想要退到一旁,不想男戏子步步紧逼,走了过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听到这话,女戏子一脸地窘迫,下面却传来一阵地掌声。

连羽依都掩嘴笑了起来。

“燕统领!”燕卿江转过头一看,是宋家的人,他赶忙低声问道:“有消息了?”

“刚才得到的消息,天决堡的人去了百花谷,而且据三少爷的推断,他们已经和花家的人联系妥当了。”宋家的白衣执事低声道。

“什么?”燕卿江身子一震,失声道。

冷白希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什么事?”

“你先去吧,代我谢谢三少爷!”燕卿江说了一句,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叶金叶子,递到了白衣执事的手上,这才转过身来。

“王爷!”燕卿江束音成线,把刚才的话在冷白希的耳朵里重复了一遍。

冷白希瞳孔一缩,目光凛然,一旁的羽依心思细密,马上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冷白希摆了摆手,心下想起花斐那一股风骚模样,暗骂了一句:“骚蹄子!”

接下来的戏目冷白希都没什么精神再看下去,只能打足精神陪着羽依。

羽依倒是觉得挺有趣的,主要因为莱戏都是用的白话腔调,中间又不带长腔短腔的唱法,一听便能明白。

戏唱完了,燕卿江把人都打发走了后,他走到冷白希的身前问道:“今天时间可能不够了,改日再去登顶吧?”

冷白希扭头望向羽依,羽依笑笑道:“既然来不及,就改日吧,也不急这一时三刻的。”

冷白希感激地搂了搂她的小蛮腰,笑道:“那咱们回王府吧。”

羽依抬头看了一眼云端,有些失望地跟在了冷白希的后面。

凤南台最大的景观就是山顶的凤凰台,传说那里是凤凰化身为人,以及再度变人为神的地方,那里能俯瞰整座西莱国京城。

羽依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知道冷白希心里有事,但她依旧没有说出口。

从凤南山回到京城里,已经是日头偏西的时候了,冷白希和羽依吃过晚饭后,又亲热了一会儿,便亲自把她送回到了红楼。

“你的消息来源可靠?”此时冷白希才回到书房,冷冷地问燕卿江。

“是宋银派来的人,十分可靠!”燕卿江回道。

“十分可靠?”冷白希冷笑了一声。

宋银给人的感觉还是不错的,但他身后毕竟还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他说的话,做的事毕竟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主。

说杜航和花家的人联手在一起,未免太快了一些,他才到京城两天。要说宋银借这件事来挑拨皇家与花家的关系,倒也未必没有可能。

“根据王府安排在花家外的禁卫,杜航确实去了百花谷!”燕卿江沉声道。

冷白希目光一寒,问道:“是自家的禁卫报告的?”

“是的!”燕卿江回道,王府在四大世家外都安排了暗哨,他们的回报自然比宋家的消息更可靠,“杜航确实去过。”

“好啊!”冷白希一拍桌子,站起身,冷然道:“竟然敢和西莱国的四大世家勾结在一起,你杜航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我看他们去过花家后,应该就会去端木家……”燕卿江瞅了冷白希一眼,平静地说道。

“为何会是端木家,而不是宋家?”冷白希奇怪道。

“因为宋家的家主很难对付……”燕卿江缓缓地说道。

冷白希想到宋家的家主,不自禁地露出难得的笑容。

“端木家……”冷白希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你去找端木青莲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看很难!”燕卿江摇了摇头:“端木家毕竟世代都是皇后一族,要让他们反对卿江姑娘立后的事……”

“我看未必就不可行!”冷白希想到端木青莲暧昧的态度后,说道:“你还是先去找我大舅看看吧。”

“是!”

等燕卿江走后,冷白希坐了下来,让他去找端木青莲,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想略尽人事而已。

就像燕卿江说的一样,端木家世代都是皇后一族,冷白希的母亲、祖母、太祖母都是出自端木家,想让他们退让,把皇后的位子,让出来,那真是难上加难。

不过好在端木青莲在家里的地位不一般,有他开口的话,或许要好办一些。而且,端木家的家主……想到这里,冷白希笑了起来……

“是卿江吗?”端木青莲把手中的书一合,笑道。

“还是未能瞒过端木大人的耳朵!”燕卿江推开门,笑着走了进去。

“这么晚了,王爷睡了?”端木青莲坐在昏黄的灯烛下,打量着燕卿江。

“我出来的时候,还未就寝!”燕卿江坐在下首的地方,说道。

“那你……”端木青莲瞟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了!是为了羽依姑娘的事吧?”

“是的!”燕卿江知道瞒不过这位老狐狸,干脆光棍一些。

“我奉王爷之命,前来请求端木大人。若是杜航前去端木家请求支持的话,端木大人能为羽依姑娘美言几句!”燕卿江拱了拱手说道。

“我?”端木青莲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老了,我说的话哪里还有人能听?”

“端木大人老骥伏枥,怎么可以就说老了?”燕卿江皱眉道。

“好好好!”端木青莲苦声道:“就算我能帮羽依姑娘说话,可你别忘了,皇后也是端木家的人,我说的话能有她管用吗?”

燕卿江愕然一愣,他和冷白希商量的时候,竟然完全忘记了皇后这一道坎,她可是明摆着不想让羽依嫁给冷白希做皇后的。

“所以说呀,我说的话,在家里只怕是一点用都没有罗!”端木青莲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苦笑道。

“但……”燕卿江咬牙道:“您就能眼睁睁地看着羽依姑娘和王爷被拆散吗?”

“王爷生在帝王家,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端木青莲喟然道。

“您……”燕卿江被端木青莲的话噎得够呛,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也并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端木青莲淡淡地说道。

“什么办法?还请端木大人赐教!”燕卿江像是在大海里捞着了一根浮木,紧张地问道。

“四大世家,宋、花、端木、长孙!”端木青莲缓缓说道:“只要取得其余三大世家的支持,端木一家又能奈何?”

“怕是端木大人不知晓……”燕卿江见端木青莲有向齐乐王靠撑的趋势,便说道:“今天天决堡的人才去过百花谷……”

“他们去了百花谷?”端木青莲装作一副愕然的模样。

“是的!”燕卿江苦笑道:“而且看上去花家的人已经和他们联手了,如此一来,要是端木家也……”

“即便是端木家和花家都和天决堡的人站在一处,那么还有宋家和长孙家……”端木青莲笑道:“分庭抗礼总好过一边倒,不是吗?”

“分庭抗礼总好过一边倒……”燕卿江重复了一遍,霍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敬地道:“谢谢端木大人指点!”

“去吧!”端木青莲再次端起茶碗,却没有再饮。

这是送客的意思,燕卿江看得明白,便笑了笑,告辞了。

半夜里燕卿江才回到王府,见书房里的灯还亮着,便急忙赶了过去。

“和宋家、长孙家联手?”冷白希凝神思考着可能性。

“宋家大概有一定的希望,长孙家……”冷白希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孙家是不会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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