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羽依只说了两个字,绝顶聪明的冷白希就猜到了接下来的话,他把手指按在羽依圆浑如玉的樱唇上,轻声道:“我不许你说出来。”
羽依神色一黯,低下了头,她想说的话,只是在重复一遍和皇后在东宫里的问答,她想听听冷白希的意见。
虽然一开始她并不打算把事情告诉他,可他也是唯一能够帮到自己的人。羽依无法可想,只好把事情略过。
两人坐在御花园里的雕砌着云雷纹的石凳上,并肩注视着前方的花丛。那是冷白希从小就特意打理的,十余种并不相统属,生长环境各不相同的花卉交织在了一起。
它们不但相互依偎着生长,而且还能够在同一时间开花。这不能不说是冷白希的得意之作,也因为这一丛花卉,让他的功力突飞猛进。
这件事,连花营密谍的主管花斐也不知道。
“我……饿了。”坐了一会儿,羽依红着脸说道。
“我已经安排了宫人送食盒过来,差不多快到了吧……”冷白希欣赏着羽依脸上的红晕,笑道。两人关系一日千里,对方的一颦一笑看在自己的眼中都别有几分可爱和喜悦。
在御花园里呆了大半天,吃过了饭,直到天气暗下来才随冷白希一同回齐乐王府。
原本皇后是打算安排羽依住在国宾馆的,但冷白希是死活不同意,最后还是皇上出来说了句公道话,才这样安排。
羽依住的地方在西暧阁,离冷白希住的东书房有不短的距离。这也是冷白希和父皇、母后妥协的结果。
不光如此,在王府里,还有大批的花营禁卫守候着,看似保障两人的安全,其实是在监视着羽依。
等羽依睡着后,冷白希才从西暧阁里走出来,迎面正碰上花斐,让他一双剑眉深深地皱在了一处。
“你来干嘛?”冷白希冷眼打量着花斐,十分地不满。
“王爷,是皇后让我过来的。”花斐恭顺地低下头答道。
冷白希扫了她一眼,漠然道:“你要是敢对依儿玩什么花样的话,不光是你,你们花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花斐的头更低了:“不敢。”
冷白希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冷哼了一声,朝东书房走去。
半晌后,花斐才抬起头,发出了一声冷笑……
“你是要去西莱国吗?”秦惜云见杜航让下人收拾行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在半空中,苦声道。
“不……”杜航不敢正眼看她:“奶奶让我去南方进一批货。”
“是吗?”秦惜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是的,”杜航半边身屁股坐在床上,柔声道:“我们都有孩子了,我还会想着她吗?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真的吗?”秦惜云仰头望着杜航帅气的面庞,似乎想从他的表情里寻找到肯定的答案。
“时候不早了……”杜航回避着她的目光,把头扭到一旁,站起身说道:“我一个月后就回来。”
“嗯!”秦惜云应了一声,就把头低下了。她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现。
“少爷……”沈介推开门,看了一眼秦惜云:“少夫人。”
“时候不早了,要再耽搁的话,怕是赶不上南下的船了。”沈介说道。
从天决堡南下要走水路,倒不是天决堡没钱能把船包下,只是从天决堡往下有一段水路十分的崎岖凶险,过了时辰,江水上涨,船夫是不敢走的。
听到沈介的话,秦惜云像是放下了心,她笑道:“相公,你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杜航一挥手,对沈介说道:“走吧。”
出了天决堡,往外急行了一百里,沈介和杜航来到附近的云河畔,接过沈介递上来的行李后,杜航笑道:“你就不用去了,不然欣姨又要怪我了。”
沈介老脸一红,苦笑道:“少爷也来拿我开玩笑?”
“行了,你回去吧。”杜航拍拍沈介的肩膀说道。
沈介见他主意已定,无法可想,只好又关心了几句后,转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直等到沈介不见了人影,杜航才从船舱里出来,冷冷地把手放在嘴唇上,一声唿哨,刹时从旁边的茶庄后跃出数十个人,领头的正是天决堡内卫管事之一炎烈。
“东西都准备好了?”杜航森然道。
“少爷放心吧,都准备好了。”炎烈的眼睛闪着妖异的光芒。
“人都能信得过吗?”杜航低声问道。
“都是从地字组、玄字组里挑出来的精英,绝对没有问题。”炎烈同样低声地说道。
“那就好,出发吧!”杜航一挥手,腾身跳上一匹朱红色的骏马,马鞭一扬,狠狠地打在马背上,在道上扬起一阵青烟。
等所有人都走后,沈介从树后走出来,表情木然地看着烟尘……
“哥!”
冷白希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冷玉凝来了,他背着双手从书房里走出来,穿着一袭红衫的冷玉凝正兴奋异常地看着他。
“听说你把杜航哥哥的前任未婚妻给弄到手了?”冷玉凝做出神秘的表情压低声音,凑到冷白希的耳朵旁说道。自从上次天决堡柳院的事件之后,冷玉凝被遣出天决堡,却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样子,没想到回到西京城的时候,又突然清醒过来,而且对自己曾经在柳院对羽依做下的事完全不记得了。御医说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不想记起的东西,对此,冷白希自然不会去揭开这个伤口,甚至将此事告知了老夫人、杜航、羽依等人,并得到了他们的首肯和原谅。
冷白希对冷玉凝和羽依的关系还有介怀,眉头一皱说道:“怎么说得那么难听……”
“我早在你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你俩有缘……”冷玉凝打断哥哥的话,没大没小地眨眨眼,笑道:“还记得我当时说什么了吗?”
“你说什么了?”冷白希当然不会忘记妹妹当时说的话,他只是故意在和她打趣。
冷玉凝笑道:“我说‘你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你不是这样说的。”冷白希瞪了她一眼。
“那我说什么了?”冷玉凝眨着眼睛,看着哥哥。
“我也记不得了。”冷白希哈哈一笑,说道。
“你……”冷玉凝本想拿羽依和冷白希的事取笑他,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
她在两年前的时候心思是放在杜航身上,可当杜航和秦惜云成婚后,她也就断了念想。毕竟天决堡的家规是由老夫人订下的,她可没有自信能够让老夫人坏了自己的规矩。
两年过去,当时懵懂的情思现如今早就荡然无存,剩下了些什么,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早就没了吧。
更何况,再过三个月便是冷玉凝出嫁的日子。父皇为她找的婆家是在西莱国大名鼎鼎的宋家,她已经和宋家的三少爷见过面了。
挺不错的人,至少看上去不那么讨厌,不像自己的哥哥那么反叛。自从上次选择性失忆以后,冷玉凝的性格也起了很大的变化,变成了那种能够接受自己命运的女孩。要不然当年杜航娶秦惜云的时候,她也不会那么平静的就接受了。侯门深似海,皇宫渊如涯。早在她和冷白希小时,在皇宫里念书的时候就明白了。
但她还是很羡慕哥哥,毕竟他能够追求自己的幸福,而自己……冷玉凝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想要离开,被哥哥叫住了。
“你的亲事有没有问题,要不要我再去和父皇谈谈?”冷白希是回国后才知道妹妹订婚的事。之前他一门心思扑在羽依身上,倒对自己的妹妹少了关怀。
“不用了……”冷玉凝漠然道:“宋银人很好。”
宋银就是宋家的三少爷,长相自然没得说,那是万中挑一,家世更是在西莱国首屈一指,唯一能够和宋家抗衡的只怕就剩下花家了,嫁给宋银总比嫁给花家的花颜好。
当初父皇给出的两种选择,不是宋银就是花颜,冷玉凝选择了前者,或许相对而言这是较好的选择吧。
“你等着……”冷白希突然一把抓住妹妹的肩膀,说道:“我现在进宫,一定要劝说父皇……”
“没用的。”冷玉凝抬起头直视着哥哥的目光,苦笑道:“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嗯?”冷白希一愣,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冷玉凝已经走出了王府……
羽依不安地搓动着衣角,她能看得出来,上次皇后对自己的看法绝对是有偏见的。那是一种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人看一介布衣平民带有的自然偏见。
皇后看着羽依就像看着一把刀,一把破坏自己孩子未来幸福的剪刀。她是一个刺头,绝对的刺头。
“今天把你叫进宫来,是有几件事想问你。”皇后扫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端木青莲,缓声道。
“是,娘娘请问。”羽依不安的情绪越来越的浓烈,仿佛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身体四周萦绕着。
“你之前是不是和天决堡的杜航有过婚约?”皇后冷淡平静地问道。
羽依身子一震,该来的总会来的。
半晌后,她默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之前和杜航曾经珠胎暗结?”皇后冷眼看着羽依,问道。
她的话像一把钢刀,刺进了羽依的胸膛,流出来的血洒满了她的整件衣裳,整个身体。
羽依不愿意回想那段往事的原因也和孩子有关。那下身流出来的血,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就像一段并不后悔却又满带屈辱的过往,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身体里。
“是!”羽依不打算逃避,有时候面对和正视才是生存下去的方法。
皇后吁了一口气,只要羽依肯承认的话,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希儿什么身份,想必你也清楚了……”皇后面带讥讽地说道:“你觉得你能配得上他吗?”
羽依心一颠,揉搓着衣角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表情冷漠的端木青莲双眼轻轻地合在了一起,在合上的最后一瞬间,竟然从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忍。
空气凝固着,羽依没有说话,她只是低着头。皇后也没有说话,她像是一个胜利者一样,端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