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然,你真的很过份,你知道吗?”将头埋在他怀里,周影低声说。
“……对不起。”在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前襟有了潮意时,他轻柔地抚着她的发丝,“让你受了委屈。”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再说些什么。
心……没有被触动是假的。
周影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就这样来了,在如此恰当合适的时机,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毫不犹豫的道歉,而且如此轻易,如此诚恳。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海渐渐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详,刚才的那番慌乱,那番悲伤,那番绝望,那种溢满全身的血腥之气悄无声息地消失顿静,整个人也轻松了……终于轻松了下来。
“你……怎么会来?”
“放不下,就来了。”
这样暧昧的话偏他又说的这般地轻巧容易,仿佛当日那个送她之人不是他一样。
她在心里暗叹,究竟是不在意还是太在意?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还是将脸靠在他肩上:“很抱歉,我似乎得罪了你的‘故人’。”
第一次没有了百般的试探,没有了千般的婉转,没有防备,没有迂回,她很直率地向他坦言,却是为了别的女人……周影突然闭了眼,一丝苦涩渐渐漫延于心间……
沈君然听了这话有些意外,本想打趣,可是一低头就看到那精致无双的脸上毫不掩饰的爬满疲惫时,一时之间,他竟无语。
周影也没有睁眼,就算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也没睁开眼睛……那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不想看到他的反应,任何这个时候他有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会出现的表情……她通通都不想看到。
这样想着,自己好像是得到了许多宽慰,只是心里那莫名的苦涩还是漫延,无休无止般,渐渐涌上了眼角。
沈君然看着她即使疲惫都是沉敛寂静的面庞,却知道她很紧张。虽然她一直都十分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手也静静地拥着他一动不动,还挂着晶莹泪珠的睫毛都没有半分颤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动一分,可是他就是知道,她在紧张。
在怎样的情形下,她才会现出这番面孔来面对他?当这样的她展现出不同寻常的安静时,于他眼中是意外,是沉重,更多的是疼惜。
本应是是刁钻任性的人吧……却因自己……而委屈,而安静……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故人,从来都没有。”手指顺着她润滑的发丝一路滑过,他淡淡开口。
闻言,周影浑身一颤,抬起头,怔怔地望着近在眼前的沈君然,他的心跳声又在自己的耳畔,一声一声,有力而强壮的心跳;伸手可以触碰到的人,自己的手还紧紧地环着他……
“怎么了?”
看着她泪眼朦胧,面庞润湿,一向生动灵转的眸子此时沉静幽深地望着他,沈君然柔声地问。
周影依紧了他的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混着他的味道的空气,回味一般地闭上了双眼:“君然,我记得我父母离开我的时候我刚刚七岁,当时死了很多人,他们就在其中,我是亲眼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的。”
感觉到他呼吸中的轻浅,她睁开眼看着他,淡淡地笑了:“别为我担心,我的故事很短。”说到这里,周影的目光有些深远,也有了短暂的迷茫,“不过,距离它的真相是否是个悲剧……我可能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了。而且,也省了你再去费力地找人查我——那是查不到的。”
说到这里抬手掩住了他欲出口的解释,顽皮眨了眨眼才放开,然后又开始细细地描绘着他襟口的祥云绣样,眼光探向窗外,目光逐渐迷离:
“如你所想,我的出身还不错,名门望族,豪门世家,不过,就算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亲系,诸多事端之后,我终究还是没有回去……前尘过往不提也罢,只是每当心力交瘁的时候,总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想法止也止不住地纷纷涌入脑海,那种时候的心烦意乱恨不能立刻剖开了自己的脑壳把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掏干挖净,整个人说不准也就此无忧远虑了。”
沈君然一直都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尤其当听她说到这里时,那眸中竟真的弥漫着无尽的痛楚与自厌时,他不由地抱紧了她。
他从没有过安慰人的经验,也从没有过如此懊悔的经验。
这个女孩儿,这个他在外出一时兴起捡回来预以利用的女孩儿,此时神情凄迷的在他怀中让他的心跟着一起尖锐地抽搐着……
从什么时候一切开始脱离了轨迹?是雪地初见时的惊鸿一瞥,还是初次针锋相对的失控,是大胆上演的婚礼逃亡,还是再遇时的刁钻乖张,是湖边露出讨好笑容的她,还是午夜悄悄哭泣的她,她的天真狡诈,她的单纯任性,她的聪明娇蛮,她的伶俐张扬……曾经种种的千变万化都不及此时此刻他面前的她,沉静安宁得让他无措,迷乱凄楚得让他心疼。
如何能够放得下,如何能够放得开?
沈君然轻轻抬起了周影的下巴,用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然后,在她疑惑不解的,还有些怔愣呆滞的眨着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他缓缓地低了头,缓缓地,轻而柔地覆上了那两片玫瑰花瓣……
风起的时候,窗外的梅花又轻轻浅浅地翩落了半空,扬扬散散地飞着,飞出干墙外的,飞在院里的,落在石阶上,落在窗台上……
好一番落英缤纷的景致,不得不让人彻底迷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