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秦玉瑶意料之外,和赵修源解除婚约之后中,上门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秦家的门槛。秦玉瑶还以为古人真的是娶妻娶德呢,原来一个身世显赫的刁蛮小姐远比遵守三丛四德的贤良淑女更能吸引人,看来古代的人也是很势利的。
忍受了两天的疲劳轰炸之后,秦玉瑶的耐心已消耗殆尽,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一票媒人全丢给秦家老爹去应付,自己却换上小丫头的衣服偷偷从后门溜走。本来她是想换上男装的,不过揽镜自照,象秦玉瑶这样的大美人,就算穿上男装别人也能一眼拆穿,所以只好作罢。
秦玉瑶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却走到普陀寺来了,普陀寺是宋朝最有名的寺院,据说是因为寺内有位了无大师,深精佛法,曾在普陀寺召开论禅会。数月中,曾有无数高僧远道而来与其辩论佛法,却都败下阵来,因而声名大噪,被皇上封为国师,普陀寺也因此名扬天下,香火鼎盛。
秦玉瑶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望着普陀寺内那些仪容威严的佛像,心中却满是无奈。了无大师佛法再高深,终究不能知过去未来,更不可能告诉她如何回到现代。既然如此,他佛法再深,名望再高,与她又有何相干?
正自低头冥想,一不留神,居然撞到人,秦玉瑶忙抬头,正欲道歉,发现居然是赵修源。赵修源看到秦玉瑶也很是意外,他看到秦玉瑶的装扮,问道:“你怎么如此打扮,春花呢,她没跟在你身边?”
秦玉瑶皱眉道:“拜托,我可是扮成丫环溜出来的,怎么可能还带着丫头,那些媒婆们眼尖着呢,给她们看见了,我还走得了?”
赵修源眉头一皱:“媒婆,你是说有人上门提亲了?”
秦玉瑶点点头:“是啊,而且人数还不少呢,个个都说自己提亲的对象是王公大臣之后,青年才俊,文武双全,”
她看看赵修源,开玩笑地:“你瞧,我的行情还不错吧,当初你不肯娶我,可是你的损失。”
赵修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不大高兴。
秦玉瑶笑道:“喂,我开玩笑的,你不是这么小气的吧。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若非我解除婚约,你和卫小姐可是好事难成哦。”
赵修源一怔:“什么卫小姐?”
秦玉瑶扮了个鬼脸,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哥说尚书府卫大人昨日已向皇上求亲,欲将女儿下嫁与你做侧妃,怎么样,什么时候下聘?”
赵修源淡淡道:“我已经回绝了。”
秦玉瑶一怔,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她笑道:“卫小姐可是京城中有名的大美人,你的眼光也未免太高了吧。”
赵修源却道:“溺水三千,我只愿取一瓢饮。”
咦,原来他是另有心上人了,怪不得美色当前毫不动心呢。
秦玉瑶好奇地问:“你有心上人了,是谁呀,我认不认识?”
赵修源笑笑,却没有回答,秦玉瑶撇撇嘴,不说就不说,稀罕么,她就不信,将来当了皇上,他还能只取一瓢饮?
赵修源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秦玉瑶反道:“你又怎么在这里?”
赵修源看看内殿,道:“我陪四弟来的。”
“四皇子?”秦玉瑶略讶道:“他也信佛吗?”
赵修源道:“四弟母亲的灵位在普陀寺。”
秦玉瑶一怔:“四皇子不是皇后所生的吗?”
赵修源稍一犹豫,道:“你失忆了,自然不记得,四弟本是淑贵妃所生,甫一出生,太上皇便驾崩了,而且当年天下大旱,外族入侵,灾祸连连,有术士说四弟是灾星降世,他母亲淑贵妃为此很受打击,不久便去世了。”
秦玉瑶“啊”了一声:“那四皇子处境不是变得更糟?”
赵修源点点头,道:“是啊,淑贵妃去世后,他更是被人视为灾星,皇太后为此很不喜欢他,原本是要将他送入寺中出家的,母后见他很是可怜,心中怜惜,便将他收入宫内,视如己出。”
秦玉瑶感动地:“皇后的心肠真好。”
赵修源道:“本来二十年来一直平安无事,流言也渐渐平息,谁知三年前他未婚妻又被杀害,因此,很多人背地里又在议论他是灾星一事,只是因他现在手握兵权,不敢明言。我看四弟表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始终耿耿于怀,所以经常陪他来看看他母亲。”
秦玉瑶微微一叹,原来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也有如此令人心酸的往事,难怪他平日里看起来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又长期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其实他不过是想向人证明自己不是灾星而矣。
正说着,赵冠岑已从寺内走了出来,面色微黯,全不似秦玉瑶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神气。
秦玉瑶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虽然话中带刺,笑得可恶,却是神采飞扬,不似这般意志消沉。她忽然心有不忍,一扭头,正见弥乐佛祖的塑像,于是上前,对赵冠岑道:“你看那尊弥乐佛。”
赵冠岑看了看,没有说话,秦玉瑶一心想安慰他,便轻轻一握他的手,微微笑道:“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赵冠岑浑身一震,动容地看着秦玉瑶。
秦玉瑶微笑着向他点头。
好半天,赵冠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秦玉瑶,秦玉瑶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正欲抽回手来,他却忽然将秦玉瑶的手紧紧一握,低低道:“谢谢你。”
秦玉瑶只觉脸上热辣辣的,虽然她是现代女子,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被一个帅得不象话的男子这样凝视着,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秦玉瑶后退一步,轻轻挣开了他的手,一扭头,看到到赵修源也正盯着她,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想必是乍一听到素来浅薄无知的秦家小姐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一时反应不过来吧。秦玉瑶心中暗自好笑,提醒自己下次不可以这么招摇,免得引人疑惑。于是道:“天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正准备离开,从寺内忽然走出一个小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三位施主请留步。”
秦玉瑶停下脚步,只听那小和尚道:“方才了无大师在殿内听到这位女施主的话,深觉女施主极具慧根,因此想请三位到禅房一叙。”
秦玉瑶下意识地看看赵修源,赵修源低声道:“了无大师是位得道的高僧,平日里多少王公贵族求见一面都不得,今日却请我们三人,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呢。”
秦玉瑶点点头,虽然并不信神佛之说,但心中却很好奇这位佛名远播的得道高僧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于是便跟着小和尚来到一处禅房,进了禅房,只觉四周陈设简单,却窗明几亮,布置得简洁高雅。房内有一小小神龛,供奉着如来佛祖像,佛像被擦拭得闪闪发亮,便连神龛也是一尘不染。当下不由抿嘴一笑,心中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三人落了座,从禅房内室走出一位老和尚,身着僧服,手持佛珠,白眉白须,一脸安祥,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三人知道他便是了无大师,当下行了礼,有小沙弥奉上茶来,了无大师便对秦玉瑶道:“老衲看女施主方才进来之时,略一打量,便显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想来是这禅房令女施主不甚满意了?”
说实话,在这之前,秦玉瑶原是不大瞧得起这个老和尚的,总觉得这些所谓的高僧不过是故弄玄虚,说一些诸如“从何处来,从来处来”、“是什么在动,是心在动”之类似是而非令人听不太懂的话来哗众取宠。可是听了这一番话,却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说别的,只这一瞥之间,他便能看出她心中所想,这份观察入微,便不得不令人佩服。当下忙道:“大师言重了,大师禅房布置简洁素净,确是修行之所,小女子只是见大师房内神龛一尘不染,偶有所感,并无冒犯之意。”
了无大师看看神龛,道:“施主觉得老衲这神龛有何不妥?”
秦玉瑶犹豫了一下,赵修源忙道:“大师切勿当真,秦姑娘只是随口说说,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举国皆知,怎会不妥。”
了无大师笑道:“女施主尽管直言无妨。”
秦玉瑶推无可推,便道:“大师请勿介意,小女子只是听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少林寺的方丈因自己年老,已将不久于人世,要在全寺僧众中选出一位有慧根的人来继任主持,于是方丈的首徒便写了一首偈语,道‘身如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惹尘埃。’这首偈语传出,全寺上下皆叹为观止,以为这方丈之位非他莫属。谁知有一个烧火的和尚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来惹尘埃?’方丈闻知深以为然,最终将主持之位传给这个烧火和尚。”
故事讲完之后,室内一片安静,了无大师站起身来,双手合什,微笑道:“女施主果真极具慧根,不过,既然本来无一物,那么有神龛也便是无神龛,一尘不染也就是尘土满地。”
秦玉瑶愕然,了无大师说得不错,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么有没有神龛,神龛是一尘不染还是尘土满面又有什么关系?因为本来心中无碍,那么一切便顺其自然了,干净也好脏乱也罢,不过是各人习惯而已。
秦玉瑶本想捉弄一下了无大师,让大家知道所谓的得道高僧不过如此,没想到了无大师如此了得,当下羞得满面通红,急忙站起身来,双手合什道:“小女子年幼无知,自恃读了几本书,却在大师面前卖弄,还望大师多多见谅。”
这一次,却是真心诚意的佩服了。
了无大师呵呵一笑,道:“施主严重了,施主见识已非常人可及,方才与施主一席话,老衲也受益非浅啊,施主如若愿意皈依佛门,将来成就必在老衲之上。”
出家?这个秦玉瑶可从没想过,她虽然经历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变故,弄得有家不能归,但还不至于悲观绝望到要出家避世吧,更何况,她哪有什么慧根,只不过占着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看过许多书的便宜罢了,真要是出了家,整天青灯古佛还不得闷死。
秦玉瑶正欲婉拒,赵冠岑已道:“多谢大师好意,只是秦姑娘与三皇兄早有婚约,不日就要成亲了。”言下之意,怎能拆散人家大好姻缘。
了无大师闻言仔细看了看秦玉瑶,突然眉头一皱,道:“女施主,老衲想单独和施主谈一谈,不知施主肯否。”
秦玉瑶心中大为好奇,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居然要和自己单独谈谈,该不会是和电视中所演的那样,说秦玉瑶有什么血光之灾,要教她避难之法吧。当下便恭恭敬敬地道:“大师有命,小女子自当遵从。”
赵冠岑附在秦玉瑶耳边低低笑道:“若是他劝你出家,你可别答应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