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瑶仍然将自己扮成一个黑小子,故意将帽沿压得低低的遮住额头。因为她压根也没想过魅影和凡霏会是同一个人,乍一知道真相,反而不知道该面对他的哪一种身份,而且,她既然离京出走,也不希望有人能认出来。
私下里,秦玉瑶也曾暗暗幸灾乐祸,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这次,也让他尝尝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滋味。
二天后,凡霏终于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见到秦玉瑶, 立时便坐起身来,大概是触动了伤处,他皱皱眉。
秦玉瑶忙道:“哎呀,你快躺下,伤口还没长好呢。”
凡霏却完全无视于身上的的伤口,冷冷瞪着秦玉瑶道:“你是谁?”
秦玉瑶微笑道:“你安心啦,我是你师妹找来照顾你的人,不会害你的了。”
凡霏冷冷看了秦玉瑶一眼,秦玉瑶生怕他会看出破绽,忙转身端起桌上的药碗,道:“对了,药已经煎好了,你快喝了吧。”
凡霏却看也不看,径直闭起眼来打坐,压根也没把秦玉瑶的话当作一回事。
秦玉瑶悻悻地收回捧着药碗的手,自我解嘲地:“不喝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以后的几天,不管秦玉瑶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除了吃饭之外便是打坐、练功,从不肯和秦玉瑶说上半句话,原本秦玉瑶还担心他会认出自己来,现在看来根本是多余,因为他从不正眼看她,甚至可以说,他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偶尔秦玉瑶想逗他说话,被他冷冷一瞥,立时便噎了回去。
现在秦玉瑶总算明白,为什么江湖上的人会这么怕他,原来他冷着一张脸的时候实在很可怕,仿佛一块冰,能一直冷到你的骨头里去。想起来,他对秦玉瑶还算好的了,至少还肯和她说话,虽然话实在少得可怜。有时候,秦玉瑶都后悔没有以本来面目面对他了,至少他在对着秦玉瑶的时候不至于这样冷面无情。
因为秦玉瑶对商队的人宣称生病了不能同行,为了不引人怀疑,这几天,秦玉瑶一直绝少出门。
这天,百无聊赖之中,秦玉瑶便从包袱中翻出那个银面具来,正拿在手上把玩着,凡霏突然走了进来,一见到那个银面具,立时面色大变,冲过来一把抓住秦玉瑶的手,厉声道:“这个面具是从哪来的?”
秦玉瑶忙抚住手,叫道:“哎,你抓痛我了,快放手!”
他非但不放,反而更加重了力道,逼问道:“快说,这个面具你是从哪来的?”
秦玉瑶痛得呲牙咧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胡说”凡霏将秦玉瑶从椅上提了起来,重重摔在地上,道:“这分明是……是不是玲珑给你的?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秦玉瑶直听得一头雾水,这分明是她自己的东西,什么玲珑,什么把她怎么样了?
凡霏见秦玉瑶不说话,面色一沉,冷冷道:“你既是玲珑的手下,便当知道我的脾气,玲珑杀得你,我便杀不得你么?”
说话间,秦玉瑶只觉眼前一花,一把冰冷的长剑已横在秦玉瑶的脖子上,凡霏手持剑柄,道:“快说,玲珑让你把她怎么样了?”
哦,秦玉瑶有些明白了,原来凡霏以为自己是曲玲珑的手下,见到她手里拿着本应该属于秦玉瑶的面具,所以误以为她是奉了玲珑的命令,对秦玉瑶不利。
秦玉瑶抚着受伤的手,真是不知道该感谢他这么关心自己,还是该责备他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凡霏见秦玉瑶久久不答,手略略一抖,秦玉瑶只觉脖上一阵刺痛,跟着一道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知道剑锋已经穿破了皮肤,若他再略用一点力,秦玉瑶便得香消玉殒了,情急之下,忙道:“这个面具我是从一位姑娘手里买来的。”
凡霏追问道:“什么姑娘,长什么样子?”
秦玉瑶含含糊糊道:“那位姑娘个子高高的,眼睛很大,鼻子很高,皮肤很白,总之是很漂亮啦。”
凡霏怀疑地:“她为什么会卖这个面具给你?”
秦玉瑶佯叹道:“她说自己出来不久,钱包便给贼偷走了,自己生了病没钱医治,随身的首饰、衣物也都典当完了,实在走投无路,才想将这个面具卖掉,我见这个面具做得很精巧,便花了十两银子买下来了。”
凡霏不等秦玉瑶说完,便忙问道:“什么,她生了病,病得很重么?”
秦玉瑶见他一副动容的神情,和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大相迳庭,心中很是不忍,便道:“应该不算太严重吧。”
凡霏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遇上那位姑娘的?”
这下可难住秦玉瑶了,若是随口说说,他却当了真,一定要赶去,可怎么办?
秦玉瑶稍一犹豫,凡霏立时便看出有问题,冷冷道:“你若不说实话,我即刻便要你人头落地。”
秦玉瑶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匆忙之中脱口道:“那位姑娘已经不在了。”
凡霏猛然一震,急急道:“你说什么?什么不在了?”
秦玉瑶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我是说,她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有人已经把她接走了。”
凡霏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道:“是谁把她接走了?”
秦玉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姓赵,和那位姑娘似乎很熟。”
凡霏眉头一皱:“赵冠岑?他的消息倒是灵通。”
说话间已经放开秦玉瑶,秦玉瑶摸摸自己的脖子,流了点血,好在伤口并不深,不由大大叹了口气,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凡霏冷冷一哼,并不答话,径直从秦玉瑶手中拿走面具,丢下一锭银子。
秦玉瑶嚷道:“喂,那是我的东西,不卖的。”
可是凡霏早已扬长而去了。
秦玉瑶站在那里,想起这个面具秦玉瑶只在选花大会上戴过一次,他怎么会知道是秦玉瑶的?难道那天在御花园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他?可是他去那儿干什么,御花园戒备那么禁严,他又是怎么进去的?
晚上,秦玉瑶正在客栈看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笛声,吹的正是那首《满江红》。秦玉瑶一怔,难道是赵修源?他这么快便找到这里来了?
秦玉瑶悄悄从窗户缝往外一看,只见凡霏倚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一管玉箫,正一个人静静地吹着。
秦玉瑶大奇,打开门走出去,问道:“你怎么会吹这首《满江红》?”
凡霏停下箫音,看了秦玉瑶一眼,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满江红》?”
秦玉瑶一怔,心中大叫糟糕,她忘了此时的自己并不是秦玉瑶,没有理由知道秦玉瑶“创作”的这首曲子,忙笑道:“噢,这个嘛,我以前听那位姑娘弹过的,因为觉得很好听,所以就问过她,是她告诉我的。”
凡霏没有再追问,他看看手中的玉箫,低叹一声:“是么。”
秦玉瑶看看凡霏,不知道是因为面具触动了他的心事,还是因为这首曲子的缘故,今晚的凡霏似乎没有平日里那般难以接近,倒象是有心事似的。
秦玉瑶看看他,试探地问道:“看你的神情,好象也认识那姑娘?”
凡霏没有作声,秦玉瑶坐在旁边,也不说话。从认识他以来,秦玉瑶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打量过他,也从未这么真切地感觉到他的存在。作为一个杀手,他为秦玉瑶所做的一切都意味着面临死亡,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更令人感动。
秦玉瑶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二十一世纪回到这遥远的古代,和一个杀手这样比肩而坐,不知为什么,虽然知道他是杀手,秦玉瑶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从第一次见到他,秦玉瑶便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他便是自己一直苦苦寻觅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秦玉瑶无法接受赵修源和赵冠岑的感情。难道,这便是缘分?
秦玉瑶认真打量着他,心里猜想着,在他的面无表情之后,藏着怎样的热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