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寒大约是知道自己肩头上的痕迹是娘胎里带来的,因为他打小也没伤过肩膀。不过,任凭他怎么看,也不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个奇形怪状的胎记是七颗星星。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就成了这凝柔的弟弟?
隐约想起林成则的确说过自己有个不知生死的姐姐,但他可没说自己的养女就是那个人啊!
一瞬间,心里对凝柔那决不能说是亲情的好感有些茫然失措找不到合适的位置,萧楚寒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以何种表情自处。
是哭?是笑?
这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血亲,然而相认时竟然就是相别的时刻么……?他觉得老天跟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还撑着一口力气的凝柔转头看向尉迟静澜,很平静地诉说出她的请求:“尉迟……公子……我听父亲说过……你的功力极深……我知道我命不久长,只是请你能帮我……暂时延续一段时间吗…………我有事要跟楚寒交代……”
气若游丝,真真正正是这样的词语才能描述的感觉。她虚弱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觉得连说话这时对她来讲都是酷刑。
尉迟静澜为难地低下头,似乎焦虑地思考着什么,飞速地在记忆里搜寻着某些痕迹。
终于,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稍微有了点回升。他回头,正对上已经泪眼模糊,不知所以的凌若水。他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晶亮的光芒,她奋力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全然不顾泪水弄花了自己俊秀的脸蛋,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也许是大家知道这事情是多么的争分夺秒,没过多久,凌若水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便是林成则。
看着自己养育了多年的女儿此时竟然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里,林成则的眉毛拧成一个巨大的死结。他的心疼啊,疼的就好像被谁揪紧又揉碎了一样。
他一步一步走到凝柔的身边,跪下身去,疼爱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喃喃地说:“傻丫头……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就不告诉我你是楚菁呢…………”
凝柔对着自己的养父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眼睛无力地低垂下去,她已经是很用力地在保持着清醒而不让自己昏迷了。
尉迟静澜也不敢大声,只轻着声问:“那药带来了吗?”
林成则沉默地点点头。他从衣服里掏出一颗猩红色的药丸,那药丸的颜色看起来美得致命。
这是一颗毒药,却在这种时候可以成为解药。
林成则将药放到自己女儿的嘴边,她十分顺从地吃了下去,他看到她那坦然的样子,突然觉得一股热流冲击着自己的眼睛,他不忍继续看下去,只得闭上了眼睛。
“吃了这个,你的血可以暂时的止住,然后我和林伯父会给你灌输真气进去,让你最多能再撑几个时辰…………不过……”尉迟静澜也有些不忍,说话开始吞吞吐吐。
“不过我过了这几个时辰之后就会毒发身亡,全身抽搐痉挛,死得很难看,对吗……?”凝柔坦然地问,但其实这不是问句,而是一句肯定句。对这种药,她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没关系,我不是那么骄矜的人,死相什么的,现在都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了。”
面对着这样坚强的女子,尉迟静澜不知怎的从心底升出一种敬意来,对这样的女子来说,如果这时候还保持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显然是对她的极不尊重。于是他整理好心情,恢复往常的表情对萧楚寒说道:“你快起来,把她扶正坐好,然后交给林伯伯,之后你和凌若水先出去一会儿,等我叫你了你再进来。”
“哦。”
萧楚寒应了声,却怎么也挪不动。
“快起来!”时间无多,岂容片刻浪费,尉迟静澜不禁微怒。
凌若水赶紧过去拉萧楚寒,好不容易帮他完成了凝柔的转交,然后又拉着浑浑噩噩的他赶紧离开房间内部。
房间里,尉迟静澜和林成则两个人尽着全力保存凝柔短暂的生命;房间外,两个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的人茫茫然数着天上的星斗,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关着的门里传出尉迟静澜的一声“可以了”。萧楚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屋子,凌若水在后面拉也拉不住。
微亮的烛光下,凝柔奇迹般地好好坐在桌前,看着冲进来的两个人平静地笑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要不是她惨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还有在旁边流着虚汗气喘着的两个人,可能萧楚寒和凌若水都要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否是做梦。
“楚寒,你过来……”凝柔开口道。
“是……”萧楚寒此刻一点也不敢忽略她每一字每一句。
他移步过去,但未到跟前,却突然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