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见亮。
谢晓寒趴在地上，竟然哭了整整一夜。
二十二年来的苦闷与伤悲，似乎都在这一夜宣泄了出来。
老人早已走远，山坡之上，再无其他人。
他的泪已经干了，鲜血又开始流出。剧烈的痛哭，牵扯到了他全身。
一个人真正痛哭的时候，不但全心全意，还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可他并不在乎。
现在，他两天没有吃过水米，他也不在乎。
但他为什么要哭？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
要强迫自己像木头一样无情无爱，不是件容易的事。
晨风中忽然传来了芳香。不是草木的香味，而是人的。
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我们又见面了！”女子开口道。
谢晓寒抬起头，看见的是方小真。
她伶仃的矗立在墓碑前。不再是以前的黑衣打扮，而是换了一套浅紫色的衣裙。
她依旧高傲冷漠，美丽的眼睛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怎么？你还没哭够？”方小真冷问道。
此刻，谢晓寒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块木头。
“你要是哭够了，就该站起来了！”
谢晓寒果真站了起来！他现在就如刚出世的婴儿般虚弱，可他还是坚持着站直身。
方小真突然一笑：“你还真听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像什么？”
“像一条狗！因为只有狗才会这么听话！”
谢晓寒没有反应。
方小真笑声停止，又道：“想不到连狗也会哭！”
“我若是狗，你也是狗！一条母狗，犯贱的母狗！”谢晓寒答了腔。
方小真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想发怒，但是却没有。
她居然又笑了出来！
“你认得的女人若全是母狗，也许，你就不会有今天了！”
谢晓寒看着她，还不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方小真悠然道：“母狗至少不会跟着别人跑，至少会很忠实！不像有些女人，外面有男人为她伤心，自己却又和其他男人睡觉！”
谢晓寒的瞳孔收缩，方小真不让他开口，接着又说：“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不妨告诉你。现在幽冥里面已有人在找你，有些是你朋友，有些又是你的死对头！人一多，口也杂。而我正好遇见几位，自然而然的，那些话就飘到了我的耳朵里！”
谢晓寒慢慢的走过去，边走边说：“她不是自愿的！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是不是自愿的，我就不清楚了……”
她的话语猛然间终止，谢晓寒已经掐住了她的咽喉。
但她还是断断续续的说道：“谢……谢晓寒，你上次唬走了我，你以为……这次还可以吗？”
方小真抡起膝盖，撞在他的小腹上。
疼痛传来，谢晓寒手松了。捂住小腹，蹲下了身。
方小真轻抚了一下自己雪白光润的脖子，嘲讽的说道：“别拿你的脏手来碰我！”
她把手放下来：“现在连救你的人都没有了！”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我现在杀你，你还得了手吗？”
“还不了！”
谢晓寒说的是实话，他还有伤，还没有吃过东西，他的真气也所剩无几。
“我答应过教主，再见你时，一定取你性命！可这时候我偏偏下不了手！你想知道原因吗？”
“你爱说不说！”
方小真眼里突然露出温柔，声音也变得很轻。
她蹲在谢晓寒身前，眼波如一江春水，如兰的气息从嘴里吐出：“因为……”
可她仅仅才说了两个字，又变得冷漠：“因为你的这条命，已不值得我出手！”
“如果你觉得我不值得你杀！那么请你离开！”
“你想活下去？”
“因为我觉得，我还不该死！”
方小真大声的笑了出来，笑声如风中银铃：“换作我是你，就算有人跪着求我活，我不会活下来！”
“可你并不是我！当然不会懂得我为何还想活着！”
他想继续活着，只因为他是谢晓寒，是谢家的唯一血脉。
他又站起来，靠在墓碑前。
方小真也跟着站起。
“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与你无关！”
“你究竟想做什么呢？杀人？报仇？”
“我说过了，跟你无关！”
方小真看着他，很久才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晓寒也看着她：“你不是说我是狗吗？”
方小真又笑：“对！狗！说狗还抬举了你！”
谢晓寒道：“那你说我是什么？”
“你是畜生！连狗都不如的畜生！”
“那么我就是畜生！”
他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拉得很用力。
方小真完全不料谢晓寒竟会有此举动，没有丝毫防备。
于是她倒了下去，倒在他的怀里。
太阳已升高，照着二人，暖暖的。
阳光之下，两人仿佛是一对深情相拥的情侣。
方小真在谢晓寒的怀中挣扎：“你……你想干什么？”
“你刚才说我是畜生！那么畜生就得做畜生的事！”
“你……”
方小真还在挣扎，可她却摆脱不出去。
倒不是她气力不够，而是她根本不想。
谢晓寒伤得不轻，又未进食。她只需再加多一点力，自然就会摆脱出来。
但是就在她被谢晓寒拉进怀里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要出来了！
世界上，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被男人抱住的感觉？
况且，眼前这男子，还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令人难以捉摸。
更重要的是，方小真终究也只是一个少女！
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
人的一生中要做很多事情，每件事情都有一个无法忘记的第一次。
特别是对于女孩子来说，显得尤为重要。
所以，她停止了挣扎，脸上也泛出了红潮，竟已闭上了眼。
谢晓寒却忽然猛地推开了她，自己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方小真迷惘、惊愕、不信！
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
她自似乎也被愣住。
刚才的那几下，让谢晓寒用尽了气力。加之本来又是滴米未进，还有着伤！勉强撑了一会，终于是撑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