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快就摊牌了吗?就算要分手也不用这么赶吧?念昔苦笑一下,抬起头一幅慷慨赴义的表情,“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无所谓!”
韩太太怒其不争地看她一眼,教训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结婚是多大的事儿啊,哪能无所谓…”
念昔蹙着眉一脸不解地望着她,“啊?”
韩太太极其优雅地冲她翻了个白眼,说:“你还打算瞒着我们呢?昨天你刘阿姨打电话来说,穆启昊,也就你男朋友前天告诉她,他要跟你结婚,而且准备昨天晚上就跟你求婚来着,你一个晚上没回来不就说明事成了吗?你妈我可不糊涂…”
求婚?!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一天一个样!
回到卧室不久,蒋莘的电话就打过来,一开口就嚷嚷着现代灰姑娘与王子的完美爱情这个独家一定要留给她,她含含糊糊地挂了电话。
回想穆启昊昨天说过的话,原本他是要跟她求婚的吗?可是他提到她和齐涵,难道他误会了她跟齐涵在一起的那一夜?
可是现在呢?他放弃她了吗?心里的沉重渐渐缓和下来,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他昨天会那么生气,只是,她要主动去解释吗?在他说了她永远比不上孟瑶,他还不爱她的话后…
直到三天的假期过完,念昔依旧没有接到穆启昊的电话,她失落,她伤心,所以她在章弋欣慰的眼神里接了Z市为期两个礼拜的新CASS,也是春节之前最后的广告拍摄,当天她就收拾东西走得很利落干脆。
她要等着他了解真相,后悔他说过的话,然后接她回家!
广告拍摄的工作黑白颠倒,一忙碌起来甚至整夜整夜不能闭一会儿眼,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虽然每一天都累到脱力,不过她依然满足于这样充实的忙碌,除了睡觉前会看着依然没有穆启昊任何消息的手机发会儿呆。
不过那又怎样呢?如果他不来找她,那工作结束后她回去找他好了,就当是那个早晨他们玩笑的谁先爱上谁的赌,是她输了,输掉了心,所以妥协一次当作惩罚…
何况他气头上的话,她又何必傻傻地都当真?
整整两个星期的广告拍摄,已经足以让任何气闷都烟消云散了吧,那天,她坐在Z市广场的椅子上,看着手里的报纸傻笑了一下午。
报纸上的内容是:法国著名建筑设计师Sidney参加完交流会后,并未立即回国,而私下与G市某房产公司现任建筑设计师会面,声称很看重对方设计理念和潜质,也很欣赏他目前在国内的作品,有意签下他去法国发展,具体情况还在洽谈当中…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齐涵一定会得到Sidney的赏识,他一直都那么优秀!她想,也许叶瑾是对的,齐涵本就是一颗闪亮的星,他的光和热怎么能在她平淡如水的爱情里慢慢被磨灭?
脑袋里开始不断猜想穆启昊看到这份报纸时的反应,现在的他,有没有很后悔那天说那些伤害她的话呢?还是他已经在重新布置跟她求婚的餐厅?
把手里的报纸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进包包里,起身,对着晴朗的天空微笑,是该时候回去了,去完整她已经雨过天晴的爱情…
下了飞机,在机场假装不经意地搜寻,却依旧没有找到穆启昊的身影,念昔努力赶走心里的那股失落,打了电话跟章弋汇报完广告拍摄的情况便回了家。
爸妈这个时间都不在家,她洗过澡,在衣橱里挑了件浅绿色的雪纺抹胸纱裙换上,白色的细跟鞋,露出纤瘦的小腿,再套上件米色的长风衣,恰到好处地半掩住里面的裙子,不过她在镜子前试过很多次了,非常方便脱下来…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柔柔地落在皮肤上,一点点驱走冬日的寒意,她坐在计程车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不过两个星期而已,她竟对这个城市有了一种久别的亲切。
瑾悦。齐涵办公室。
叶瑾走到齐涵面前,微笑着帮他理了理领带,可眼神里却带着点点落寞,齐涵随着她,没有拒绝。
“走吧,Sidney一向不喜欢不守时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去法国,当然要给他留下最出色的印象!”
齐涵略过她强撑开心的样子,笑着低下头整理袖口,“放心,从瑾悦出去的人,不会丢你的脸!”
计程车在昊天酒店停下,由于前面有一辆加长的豪华轿车停在门口,念昔只好就此下了车,刚从车里钻出来,就看到穆启昊修长的身影伫立在前面的轿车旁,嘴角是她熟悉的温润笑容,他正绅士地为别人拉开车门。
只是,什么样的人那么大的排场,竟要他一个五星级酒店的总经理亲自迎接?
念昔还没来得及喊他,那辆车上便下来一个精致漂亮得如同洋娃娃的金发女孩,她微笑着把手放进他的掌心,然后下一秒,她吻上了他的唇…
念昔如遭电击般立在当场,而穆启昊却连表情都没有变过,依然笑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念昔看着他的反应,反而立刻松了口气,外国人的礼仪不都这样吗?嘴唇儿一天跟只苍蝇似的动不动就贴上去,穆启昊在法国留过学,这些事自然也是习以为常的吧!
想通了也就不意外了,念昔抬起眼刚好撞上了穆启昊的视线,她微笑着一步步走近他,猜想着他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咔嚓咔嚓”的声音一连串地响起,有几个记者突然冲出来不停地对着他和那个女孩闪动相机。念昔不知被谁绊了一下,一阵天眩地转,便重重地摔到地上,膝盖和手掌顿时火辣辣地疼。
“穆先生,前段时间传闻你曾布置酒店餐厅准备向一位小姐求婚,请问是你身旁这位小姐吗?”
“穆先生,Vanessa小姐是法国最大珠宝公司的千金,据说你们是在留学时认识的,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明你们并不是外界传言的商业联姻呢?”
“穆先生…”
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念昔狼狈地坐在地上,怎么也使不上力站起来,好像全身的每一个地方都在疼痛地叫嚣着。然而这一刻,她像被世界遗忘了般,只能独自挣扎。
“你…还好吗?”
并不娴熟的中文,念昔闻声抬起眼,此刻在她面前俯着身询问的竟是那个漂亮的金发女孩,而穆启昊却还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得仿佛她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诧异、不解慢慢变成不甘和愤怒,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别人耀眼的世界里,用来衬托主角有多善良的尴尬配角,身体里突然多了一股力量,她躲开女孩来扶她的手,强撑着慢慢站起来。
她坦然地望着他,等着他对记者,以及对她的解释,可他只是淡淡的移开目光,微笑着揽过已经走回他身边的女孩,把她护在身后,一句“现在还不方便透露,不过有好消息会通知大家!”作为对记者的回应,便转身进了酒店,没有再看她一眼。
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念昔站在阳光下却冷到战栗,她转过身,脚步有些不稳,每走一步都仿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她依旧挺直脊背一步步走远。
她告诉自己,现在有记者在,所以他才不方便跟她说话,没事,他会来跟她解释的,很快就会。可是,他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是给了记者胡编乱造的借口吗?
直到回过身也看不到昊天酒店了,她才渐渐放松下来,停留在路边缓解着身体的不适。对面广场的大银幕上正在播报着新闻,念昔怔怔地看着,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
齐涵在一群记者的簇拥中,缓缓走进Sidney在G市落脚的酒店会场,他至始至终都从容地微笑着,相机的闪光灯不停地在他身上闪烁,耀眼到让人不能直视,却又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聚力。
转眼他已经走进会场的后台,准备马上要举行的记者会,今天他将签约到Sidney旗下的法国公司,正式加入世界顶级的建筑设计团队。
念昔拿出手机拨过去,响过几声后便听到齐涵的声音。
“我看到新闻了!”她说,语气轻快。
电话那头静静的,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玩笑的声音,“说不定真会成为世界顶级的设计师呢,前途无可限量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嘁!”她不屑地扁扁嘴,眼睛里都是笑,“不过镜头里真的很帅!”
“嗯!”
“齐涵!”虽然他在后台,镜头里已经没有他,她却依旧不眨眼地盯着银幕,像透过它看到很远的地方,“你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设计师,四年前就知道,这也是我的梦想!”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等齐涵回应,刚刚说到后来声音就已经有些颤抖了,摸了摸额头全是汗,她微弓着身喘气,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直到身上的力气全然消失。
失去意识前,她只感觉到下腹愈演愈烈的疼痛,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渐渐流失。
Sidney坐在嘉宾席,微笑着接受记者拍照,主持人向记者讲述了今天记者会的目的,紧接着便邀请齐涵出场,记者们齐刷刷地把目光和镜头全都转向了会场后台紧闭的房门,却迟迟没有人推开。
主持人又报了一次齐涵的名字,门却依旧紧锁着,有人在Sidney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场面渐渐有些尴尬,主持人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跟Sidney交流起国际建筑设计今后的流行走向…
叶瑾站在酒店门口,看到齐涵消失的方向,眼泪终于落下来,走是为了她,留也是为了她,从来都与她无关,可是她从未后悔过,爱上了这样的男人,即使终其一生她不能忘记他….
穆启昊站在病房外,因为赶来得太及,呼吸很是急促,脸也胀得通红,他透过半开的房门看着病床上的念昔,脸色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眉一直紧蹙着,他知道,她一定睡得很不安稳。
会有多痛呢?这个连切到手指都会眼泪汪汪的女人,他怎么会让她变成这样?
慢慢平伏下呼吸,他的手放到门把上,正要推门进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便走到走廊边上接起电话,面色渐渐凝重,眉紧紧地拧到了一起。
远远的,他看到齐涵正焦急地往这边赶来,挂掉电话,他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念昔,然后回转身,决绝地走向走廊的另一边。
齐涵赶到病房外的时候,穆启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道转角。他跟着护士小姐去办过手续后,然后便一直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床上苍白憔悴的人,眼神沉痛。
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怎么会这样,医生说除了…连膝盖和手掌都有轻微擦伤,那个时候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一间病房里,穆启昊站在床边,看着母亲焦急地守在父亲身旁,而平日威严的父亲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靠着氧气罩维系着生命,只有旁边的心电图机上显示着他微弱的心跳,还能感受到他的生命气息。
此时,他慢慢的睁开眼,虚弱的眼神慢慢聚焦,看清眼前的穆启昊后,他迫不急待地开口,像喃喃自语般重复着,“公司…公司…”
穆启昊走近他身边,尽量笑得很轻松,“爸,没事,Vanessa的父亲很有诚意投资,我也正在跟几个银行谈贷款延期的事,一切进展都还顺利,你不用担心…”
穆父挣扎着抬起手,穆启昊伸出手握住他的,这一瞬他感觉父亲突然苍老了很多,心不由得酸涩起来。
“启昊,是爸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可是这一次,你一定保住公司,那是爸大半生的心血…”
穆启昊郑重地点点头,直到父亲安下心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才起身走到病房外,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还是没有苏曳清的消息吗?董事会那边一定要先瞒住,对外界也不能透露一点消息,资金方面我会再想办法,另外,帮我约Vanessa…”
念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后,入眼的全是白色,还有浓烈的消毒水味道。脑袋很沉重,她一时回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含糊虚弱地呢喃着,“痛…好痛…”
视线里多出了一双欣喜的眼睛,和慢慢清晰的轮廓,她听到他关切的声音,“念昔,你醒了,怎么样?很疼吗?”
“齐涵?”看清眼前的人,她困惑地皱着眉,“你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了?”
齐涵看着她,眼神复杂,他迟疑了一下,说:“念昔,你…流产了!”
流产?!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左手本能地抚到自己的小腹上。这里曾经有一个小宝宝吗?眼泪一下就涌出来,她微张着口颤动着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医生说你有些疲劳过度,摔伤加上又受了些刺激,所以才会…”齐涵担心地拿过她的手握在手里,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点命令的口气,“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先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念昔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见他不说话,
她突然很害怕自己的猜测,声音不自觉沙哑起来,“签约的事呢?什么时候会去法国?”
他淡淡的笑,在她稍稍放松下来的时候,避开了她的问题,“顾好你自己吧!”
念昔盯着他的眼睛,挣扎着坐起来,避开他来扶她的手,眼神越来越冷,“你放弃了?又是因为我?”
他紧抿着唇不说话,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打着吊瓶的手。
她笑了,笑得那么嘲讽,“为什么要来?看我有多狼狈,让我知道没有你,我并没有过得多好,流产而已,死不了,更何况孩子还不是你的,不用你管,什么都不用你管…”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最后变成了极尽刻薄的讽刺,讽刺的是她自己,亦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