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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重逢-06

和方子俊离婚,恐怕是刘蕾这三十六年的人生中所做的最艰难也最痛苦的决定。

她和他共同生活了九年-确切地说是九年零九个月。在嫁给他的时候她就曾经想过,等到结婚十年的时候要举行一个仪式来庆祝,却没有想到,这三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了。

方子俊的优点缺点,生活习惯,脾气性格,她心里都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他的风流潇洒,四处留情。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爱他,从二十四岁的时候第一眼看到他开始就爱上了他。只是那时候,她的爱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因为方子俊是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

刘蕾的那个好朋友,是个典型的上海女孩儿,身材苗条,白皙漂亮,还有个极其好听的名字—梁冰玉。在周围所有人的眼里,这都是一个冰清玉洁,清纯可人的美女。而自己,虽然和她是“发小”,却像红花旁的绿叶-只是她的陪衬。好在两人邻居多年,一起长大,感情倒是很不错。

冰玉从小到大,人生之路一帆风顺,十八岁就考上了上海外国语学院成为天之骄女,而刘蕾高中毕业后则接替父亲的职位进电力系统做了一名抄表员。两人的距离更大了,不过她并没有嫉妒过自己的好朋友,在她看来,漂亮的女孩子有好的命运,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又过了两年,冰玉读大学二年级,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方子俊。那时候方子俊不过25岁,就已经和人一起开了公司,可谓青年才俊,风度翩翩,两人郎才女貌一见钟情。刘蕾再约冰玉逛街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方子俊。而在见到方子俊的时候,刘蕾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和好朋友之间的巨大差距,从而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她也喜欢方子俊。

可她知道这是奢望,即便是没有冰玉在旁对比,论相貌,自己是那种丢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到的女孩子;论学历,自己也只是高中毕业;论背景,自己家世普普通通。如何能够吸引他的眼光呢?他对自己也会关照,兜马路时买饮料买冰欺凌也有自己的一份,含着笑意递过来。但那样做唯一的原因也还是因为冰玉。不过她不是想不开的人,难过了一段时间后就释然了:他不喜欢自己不要紧,只要自己能够经常看到他就可以。所以,她不介意做电灯泡,陪着那一对热恋中的人去喝咖啡,看电影,逛商场。。。

日子原本可以这么一直过下去,可大凡漂亮的女孩子都有优越感,又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子更加骄傲。这优越感和骄傲表现在生活中,就是不懂得珍惜-其实她们也不必珍惜,想要的东西总有人送上,旧的去了新的马上就来,男朋友分了一个后面还有一排在等。当然,若是这样说冰玉有些刻薄,因为她要和方子俊分手并不是因为有其他条件更好的人在追,也不是自己任性,而是大学毕业之后要出国。在出国深造和感情之间,她没有过多犹豫就选择了前者。

她是方子俊的第一个女朋友,两年的感情虽然不是很长,可那时候的方子俊用情极深,想尽了所有的方法去挽留和阻止,直到梁冰玉上飞机的那一刻才完全放弃。和刘蕾一起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他就失魂落魄,第二天便大病一场。在他生病期间,刘蕾每天下了班就去看他,周末还会好几个小时煲了汤带去,有几次都和方子俊的妈妈不期而遇—方子俊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方子俊的妈妈对她的印象好。有一次刘蕾走后,就对躺在床上的儿子说道:

“我觉得这个女孩子不错,虽然长相普通,可给人的感觉踏实,妈妈不要太准,这是个会持家过日子的人。我知道你的眼光高不一定能看上她,可漂亮的对你不会真心呀!前面冰玉那小姑娘够漂亮,结果怎么样?我看她对你很有意思的,你好好想想吧。”

方子俊微闭着眼睛摇摇头:刘蕾喜欢自己是早就感觉到了,可即使是被梁冰玉甩了,他也不会选择她的。等到病好了,他去公司看了看,合伙人也是朋友,热情又关心地说:

“病了就多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嘛!公司有我看着不会出事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方子俊点点头:“那你就多费心了。”他的病是好了,心思却一时难放到公司的业务上,大概地看了一下账目还都正常,也就放手给朋友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浑浑噩噩加上醉生梦死,白天睡到中午,吃了东西到街上闲逛,晚上不是夜总会搂着小姐唱歌,就是流连在酒吧买醉。他自己嘲笑自己傻:女人,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付出了真心,又有谁会去珍惜?

有天晚上他又去喝酒,已经半醉的时候有人在背后使劲拍他:“方子俊!”他醉眼迷蒙地转过身,看到的是刘蕾焦急的脸,于是不耐地挥开她的手大声说:“你是谁?用得着你来管我?!”

刘蕾回忆起这个片段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力气,她使劲地把方子俊从那个嘈杂混乱的地方拖了出来,站在马路上大声地训他:“你醒醒吧!你这个样子又有什么用?!公司里的事有多久没有管过了?你再不去,迟早有一天被人卖了也不知道呀!”

听到了公司的事,方子俊不禁打了个激灵-多长时间没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而这段时间,他黑天和白夜颠倒着过,也早已经是不知今夕何夕。心里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连忙打电话给朋友-公司的合伙人-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就被按断了。再打手机-那时候他们用的还是转头样的大哥大-已经关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刘蕾陪着他再去公司的时候,如同他昨晚担心的那样,公司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大厦的管理员一副不关己事的表情:“你说16楼的那家公司呀,房子已经退了,昨天才搬走的。。去了哪里,你来问我,我去问谁呀?”然后用奇怪地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他们一番,回头自去看报纸上的股票消息了。

刘蕾是因为这一段时间找不到方子俊才去他们公司的,想问问公司的人他有没有来过,到了之后才发现偌大的办公区没有几个人在,而且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拉了个职员模样的人问怎么回事,对方懒得理她,只说要搬家。她急忙问方老板知道吗?对方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方老板?我们老板早就从两个变成一个了。

她心里觉得不对劲,急忙又去方子俊住的地方,依然是没人。实在没办法了,她就在他家附近的酒吧一家一家地找,终于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2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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