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闻言心中一喜。他带了芳晴过来,不过是想探探路,没想到上手竟这么快,看样子,倒真是小觑了现如今的什么后。是个苗子,他以表扬的脸色看了她一眼,冷不防听芳晴说道:“师傅,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用餐。”
一屋子都是聪明人,在闪电间打了一个来回。小胡微汗,他身体微欠的对芳晴说道:“这个时候怎么能走,待会大家还要好好喝一杯呢。”芳晴被他这话惊得眼圈都红了,她拎着资料跌跌撞撞的向后直缩,嘴上还结结巴巴的,“师,师傅------”一桩好事被搞得这样粗俗,有人在身后微咳一声,说:“万小姐,我们有缘再见。”
那甜美惊惧的眼神在门前一闪即过。一屋子聪明人,都当是小胡作伪。胡卓平有口难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芳晴越走越远,或许是错觉吧,他竟然有被摆了一道的感觉。但那又有什么要紧,这世上四条腿的畜生少,两条腿的女人可多的是。投怀送抱,对拥有权利金钱及手腕的人来说,向来只是一道被尝腻了的餐后甜点。可不吃还不行,毕竟这也是身份派头的一种。一干男人,在室内感叹起来,就象是四五岁被家人宠坏的孩子,没有拘束,也看不清未来,更没有责任感。就这样决定了蚁民的生死------这本是言情小说中一句调笑的话,可不知为何竟让人有濒临现实之感。胡卓平一想到这里,即谨慎的退后一步,毕竟象他这样食人落屑的人是不适合有这种想法的,他所能做的也不过只是伺候,但,越来越难了。当弥补成为惯技,再温驯的孩子也会学会拿乔。算他今天运气好,遇上的还是有修养的主儿,当满室沉闷避至无可再避,胡卓平一咬牙给芳晴打了个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关机的提示音,他不能气对方太纯洁,只能怪自己太愚蠢。一声长叹,俱化做酒意。除此之外,再无脱身良策。下午四点正,他酒气醺然的打电话回公司告假,接电话的,正是芳晴。一把声音清清泠泠的,好,很好。小胡躺在长椅上双眼微合,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帮我请个假吧,今天辛苦你了,嗯,开惯了玩笑,你别介意啊。”
芳晴当然应不,她在电话这头摇了一阵,才想起小胡原来是看不见的。不由得笑了,听见她的笑声,小胡似乎很松了口气。“我还真担心我形象受损呢。”他说。芳晴娇嗔的喊了声“师傅。”甜得很,想来不是不可教,是诱惑不够吧。听他呵呵的笑着,芳晴趁势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挂上了电话。
办公室很静,静到只有她一人。
这不是好兆头,照老左的说法,做销售的只有签了大单,才有资格翘着脚在办公室睡觉。但说是这样说,她却在私底下给芳晴胡卓平全部客户资料,从客户名称到电话到地址到销售业绩,“左姐。”这是芳晴第一次这么称呼这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大恩不言谢,她躲在办公室默记了一下午,把重要的资料手抄了,这才把电脑中的文件删除干净。
做完这事,已是下午四点半。人,陆陆续续开始回来,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芳晴一律以老师二字相称,她端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有人过意不去,便闲闲的问道:“小万,你师傅呢?”
“去见客户了。”
“没带你去?”
“有啊。”芳晴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些莫名瞪视的眼神,老实的回答道:“他们有事要谈,师傅就让我先回来了,事可真多。”她把桌上的单子劈劈啪啪的翻给人看,“师傅到了好几票货,光单子就做不完。林老师,您帮我看看,到底做对没有,忙了一下午,做得不好,师傅又该骂我了。”
姓林的那一个,秃头肥脸,如何肯过问这些细节。不过是略扫一扫,便笑着打个哈哈,“你师傅还对你真好啊。”
这话算说对了。芳晴用力点头,拿着撂单子四处找人请救。还真有人指出错的地方,她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立刻飞奔着扑到自己办公桌上用心修改。
这是周末,打混的人比平常更多。
当张清刚一路打着手机走进办公室,屋内的人倒有一半嚷出来:“去哪游戏啊?”
“为新人接风。”
难不成还要排排坐,吃果果?他们喊:“芳晴。”万芳晴目光茫然的抬头,鼻尖上还带着一滴墨,“经理?”她喊。张清刚眉头拧得死紧,嗯了一声,又问:“去哪儿玩啊?”卡拉OK还是茶楼赌博,这些都是摆得上台面见得了光的娱乐,为了彰显销售部各位同仁团结一心共进共退,偶而吃一次青菜也是健康的选择。但显然在座各位都高估了芳晴的智力,众人只见她在郁结中冥思苦想一阵然后艰难说道:“百货大楼五楼有游戏机很好玩,可以打球可以敲鼓,打得好还可以拿票换礼物。”
“有什么礼物换啊?”
“杯子啊,卡片啊,最差也有一个橡皮擦。”
“我女儿倒刚好用得上。”有人满意的说。
一屋子的人都忍着笑,看上去唯有芳晴不明白。她低下头老老实实的修改单据,一分钟之后,被内线电话叫进办公室。
不待张清刚问,芳晴即主动把今天的行程安排复述一遍:茶楼,打牌,马秦二人,有一人身份不明,然后回公司,处理单据。
她说的与胡卓平刚刚在电话里向他汇报的基本一致,场面上的做法,大致没错,但小胡在电话那头怒吼:“还一个公司的,居然连陪人吃餐饭说句软话都不会,就这种素质,还做什么销售?这种徒弟我可不要,谁爱带谁带,反正别给我。”
如果真不想要,他胡卓平大可将万芳晴扔在一边置之不理冷掉冻掉,何必大下午的快下班了还打个电话来显摆他的狮子功。
恶人是想要别人来做吧。
张清刚和颜悦色的笑起来,他淡淡的说:“这个小胡,真不象话。打杂倒水的时候就要你去,到饭点却赶你回来。”
芳晴为师傅辩解道:“是要一齐吃的,是我没留下来。”
张清刚看上去颇为不解,他一扬眉,等芳晴回答。
芳晴说得爽快,“我想他们有正事要谈,怕在场扰了他们的兴致,所以回来了。”
答得滴水不漏,芳晴却无端的开始心慌。张清刚没让她等太久,随即以若不经意的口吻轻轻说道:“理是没错,但这种场合,要有团队与协作意识,如果你在,就算不能代酒,至少也能挡一挡。小胡也不至于喝醉,连你的迎新会也不能回来参加。”
就这么几句话,芳晴听得连眼睛都红了,见她一脸负疚,张清刚倒不忍心再说下去。毕竟大白天里不是人人都能做禽兽的,若不是看在那张大单的份上,他也懒得出手相助。只是日后的做法得有一些变动。可不管向左还是向右,这张牌,想到这里他瞟了芳晴一眼,除了清蠢,倒真的没看出什么好处。
“下班吧。”他说。
芳晴咬着下唇迟疑着退出去,她的头埋得那样低,人闪得那样快,让人完全看不清表情。直到离开公司五十米,她的表情才完全松驰下来。
“一只草莓双色。”她说。
口味一般,却是她平常舍不得买的东西。
看在她今天成功骗人的份上,芳晴一转身,索性走进餐厅,为自己点了一份特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