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朝玉走到屋前轻轻唤了一声。
秦燕本倚在窗前发呆,听到有人来便回头,“宫里的人都走了?”
“都走了,颜竹正在清点东西,那位安公公说……姑娘过几天去了宫里还会……赏下更多的。”
“哦,宫里赏的都是好东西,可惜了,我带不走那么多,回头我得挑些好的。”她站起来,打了个懒腰。
朝玉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眼睛瞪得大大地看她。
她呵呵笑了两下,也没和她解释,只踱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
朝玉看她那幅不痛不痒的样子,心里说不出地难受,抿了抿唇,思量了再三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姑娘,王爷已经病了三日,连皇上那儿也派人来瞧过了,姑娘不去看看王爷?”
朝玉和颜竹听到了那个消息时,两个人一时都懵了,秦姑娘是华阳长长公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在这府里的人,谁看不出来那两人的情深意重,而如今,这要怎么办才好。这几日,宫里的赏赐源源不断而来,怕是京城内外已经把消息传了个遍。静宣王闭门三日不出,对外只说是病了,可王府里的人个个心知肚明其中的缘由,如今府里人人自危,她们这几个在秦燕身边做事的人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注意会触及秦燕的痛处,可看看眼前的这个女子,看看她那闲适的样子,任谁都看不出她有丝毫的难过、伤心、甚至是一丁点的动容,没有,三天了,她们预计中会看到的都没有看到,她们甚至要怀疑她们之前的所闻所见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他那个人会生出什么病来,指不定正在暗地里盘算什么呢!” 朝玉听了一怔,她却置若罔闻地干下一杯茶。
这算什么?
“走,我们找颜竹去,去看看宫里赏的那些东西——”她把茶杯一放,上前拖了她一把。
朝玉被她拽着往前走,侧目看见她一脸的神采奕奕。
对了,她们似乎都忘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是谁,也都忘了这个女子本就骄傲到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任何再正常不过的事对于说她总会是个例外。
这个没心没肺的人。
清月阁二楼窗边的人影闪了闪,萧翊倚在窗前看着秦燕从素夕阁内出来,手上还拖着一个小丫头,她一路上嘻嘻哈哈地笑着,脸上的笑能把人的心都融化了。
他在窗后细细地看着她,她的眼,她的眉,她的一颦一笑,她所有的一切。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眉头始终微微蹙着,心里有某一块地方慢慢地塌陷下去。
“皇上,你就那么确定燕儿就是玉熙?”那日,他不死心地问过萧堇。
“七弟,你还记得如夫人的名明叫什么吗?”他怔了怔。
“如燕……”那时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如燕!那个“燕”字!
“我记得你说过,当年你师傅就是因秦燕身上穿的那件棉袄里绣着一个‘燕’字,便认为那是她的字,于是才以自己的本姓为她取名为秦燕。”
“看来那是她的母姓……”萧堇仰天舒了口气, “现在多好,我们找了那么多年,玉熙终于回来了。”
萧堇转身离去时,如释负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与她同门那么多年,亲如兄妹,如今好了,果真成了一家人。”
一家人——
他抚眉笑起来,笑得几近凄凉。萧玉熙算什么,一家人又算什么,这些都比不上他的燕儿来得重要,他的燕儿——
“王爷。”俞瑶不知何时在他身后站定,手上端着饭菜。
“我不饿。”他转身,复又把眼光放向窗外。
俞瑶并不理他,只把饭菜放置好,他也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一声叹息,脚步声渐渐远去。
俞瑶抚了抚耳边的碎发。情到深处,自难堪。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又轻叹了一下,四下无人,她却悠悠地道,“夏公子,还不回江陵吗?”
并无人应她,她转身要走。
“我只是想看看他会如何去应对这件事。”门廊后,有人不紧不慢地答道。
她无奈摇了摇头。
真是个不够坦白的人,连骗人也不会。
“臣妾就那么招人喜欢吗?看把皇上乐的。”纪如昔幽幽地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笑得眯了起来。
她的声音酥酥软软,柔得像天边的云,任谁听了心里都会不自觉塌下去一块。
“你别动,朕还没画完呢!”对面的萧堇执着笔在纸上细细地画着,嘴角有敛不住的笑意。
“不动就不动。”纪如昔孩子似地嘟了嘟嘴,作罢又抬头皎洁一笑,故意说,“看皇上这几日这么高兴——哦,也怪不得了,听说新进的几位嫔妃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萧堇把笔“啪”地往桌上一搁,笑道,“胡说什么,朕是高兴终于找到了玉熙。”
“皇上真认定那秦燕就是华阳长公主?”她在他身边坐下。
“嗯,那幅画你也是见过的,怕是再也不能找出第二个人可以长得那么像的,还有那块胎记。”
“皇上就不怕这是她设的计?”此话一出,萧堇便是微微一怔,抬眼看着她。
那眼神冷冷的,看得纪如昔心里一凉,“臣妾错了,臣妾说错话了。”
“也不怪你。”他舒了口气,“这世上的人都逃不过一个‘贪’字,你防着他们,也算正常。”
“可是,朕相信她不会。”
她抬眉看他,他的语气却坚定。
“她是个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脾气是古怪了些,但她的心却比你我的都要纯净许多。”
纪如昔听后怔了许久,最后不可闻地笑起来。
纵是心地纯净,可在这世上,又有谁能保证自己的心可以永久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