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曾经以为，如果在冬天时有一段爱情，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因为，北方的冬天是最冷的，也是最美的季节。因为冷，所以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和爱人最亲密的相拥。在积着厚厚积雪的街道上，我们一起穿得又暖又笨。全身上下，全副武装。只有手，我们是空着的。因为我们要拉在一起，在他的兜里，紧紧相扣。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爱人。可是他却没法在冬天陪我。因为，这个冬季，他需要回家乡参加无数的颂经法会，为当地人颂经乞福。这也是他们最重要的责任之一。
我们算啊算，终于算出他在明年3月的时候大概能有一点时间。
三月啊，那时候已经是春天了吧？他很泄气的问我。
他可怜巴巴的语气，让我想笑，又备感心酸。
没关系，没关系。我安慰他。我不怕冷的。北方的冬天，我们的房间都是很暖和的。
他还是很担心：可是你说希望有人陪你一起过冬。。。
我笑眯眯的回答，其实，你每天都在陪我。我在做任何一件事情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
还有，不必担心我的手在冬天会冷。我们不是约定，你散步的时候，左手要垂下来，就象我在你身边一样么？我会记住这个约定，那样，我的右手会一直感受到你的温暖。
我一次又一次的幻想，在分别三个月后，我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那应该是这样的场面。。。。
---- 那天,当我到他们寺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不同于我们的城市，在这个时间里,那里的天空上,太阳依然灿烂辉煌.我静静的坐在他宿舍门口的台阶上,一手拄腮,一手抱住自己的旅行包.在这个过程中，不时的有身穿红色僧服的喇嘛从我身边走过，他们的眼神里都有惊讶的神色.虽然多年的修行已经给了他们一种平静的心态。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看到一个外地的女人坐在他们宿舍的门口，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件让人吃惊的事情。
我在等他。之前没有告诉他我会来。我想给他一个。。。是惊喜么？我说不准，至少是让他惊奇的场面。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们的眼睛里并没有彼此。而现在，一切都将不同。我想知道，在这个最初相遇的地方，我们的四目交睫会在我们的心里留下多少震撼的回忆。
他来了。我爱的人，他来了。他骗我，说他回来的时候胖了。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比在我家的时候还要瘦。1米8多的高个子，在同伴中卓然不群。他正在笑着和同伴们争论什么问题。我远远的看着他，这景象让我从心里想流泪。其实，这就是我初遇他时的样子。那时候，他根本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有一副无忧无虑的面容和一脸随时就可以笑开的微笑。我第一次就在想，这个家伙，笑起来的样子多象一只偷到油吃的耗子！
我多想把这个瞬间重新还给他，让他一直保持和原来一样平静的心态。可是不能了，在当时转头的瞬间，我已经把他拉出了原来的平静花园。
他也看到我了。那么远的地方。他站定了。我想，他当时一定在想，这是真的，还是幻觉。
我站起身来。遥遥的注视着他。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东西。
这一场景，是我在梦里曾复习过千万次的。
一个月的相思。一日不见，已如隔三秋。何况已经是三十日。
我按捺住激烈狂跳的心情，一如我按捺住想飞奔过去，和他紧紧相拥的心情。
他走近了，脸上是那抹我在梦里时常看到的微笑。
他的眼睛，他的手，离我那么近了。。。。。
可是，这终究是梦。
静夜无声。一个孤单的女人在摇曳的窗帘后面悄悄哭泣。
她期盼的，不过是和爱人重逢的那一瞬间。
然而，在距离上，他们相隔了一万里。
在缘分上，今生今世他们也没有希望。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他们的心还贴得如此之近？
相爱的人，都喜欢互相折磨。
这在于我，几乎有变本加厉的趋向。
本来，我们还在聊天，气氛非常的好。忽然，我的话锋一转：其实，爱情的路只有两条，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不跟我。他静静想了一会：我想起一个不恰当的比喻。
经常有人问，如果你的爱人和母亲掉进了河里，你救谁。我早已有了答案。我是一定要救我的母亲的。
手握着电话，听着他平静的语调。在这个炎热的夏季的上午。
而我，却感到了从心底泛出的冰凉。
如果我们是在一间屋子，他一定会看到我刚才还笑的象一朵花的脸刹时变成了没有生气的平板。
原来，他早已有了选择。
而我，还在兜兜转转。
泪水有分倾而下来的冲动。
既然有了选择，为什么还拉着我走这条没意义的路？
我想责问他，却有一个更清晰的声音在心里问我自己，你有什么权利逼他做选择。他做了选择，你能承受么？
不能，什么都不能。
我们除了每天的思念，在骨子里抵死相爱之外，什么都不能。
这爱，一走进空气，就会化作乌有。
那我们分开吧。
这话音一落，连我自己都觉得无奈。
多少次了，我们说多少次了。
多希望，他已经被我的嬗变弄的疲倦了。多希望，他会很快随着我的语气说，那就听你的。
可是，没有。他的反应还是象第一次那样吃惊和害怕。
那么长时间，在电话里，我听不到他的声音。几声“喂”之后，他回话了。
那是一种被强忍住的哽咽的声音：你自己做决定吧。
这个坏蛋，又把球踢给了我。
那么好吧，我就做决定吧。
妈的，我要是能分手，还用提前通知你么？老早就把手机一关，找个旧时朋友聚集的窝点，狂玩几天。寻欢做乐，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我能么？我能么？我根本不能。
事实上，这个“分手”电话一挂，我立刻就全身发软，什么也做不成了。
如果你只是爱上了一个不爱你，或者不值得你爱的人。一阵大恸之后，你也是会走出来的。可是，当你爱上了一个十分爱你，而且，你也非常认可的人，想分开，怎么可能。
我几乎认定，他就是我灵魂的另一半。
这决不是恋爱女人的疯言疯语。
我将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人如此理解我，爱我，而我，理解他，爱他的人了。
那夜，他曾在电话里低语：为什么八年前你没有找到我？
八年前？我正在和第一个爱人吵吵闹闹的恋爱，策划结婚。
谁能想到，就在那个时候，我冥冥中的那段缘分正跪在冰冷的经堂上，向佛祖起愿，他将要彻底的告别尘世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