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似灌铅,胃如火烧。
在一阵反酸的刺激下,欧阳从昏睡中猛然坐了起来,附在床边干呕了一阵,意识也终于一点一点恢复。
“醒来啦?”一个身穿布衣的老妇心疼的坐到床边,轻轻摩挲这着欧阳的背部,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呃,奶奶,我。。。”欧阳忍着宿醉造成的身体不适,紧着脸不答反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这时坐在木桌旁的布衣老汉,放下手中的旱烟,道:“还好意思问,昨天你醉成了一摊烂泥,那“仪凤酒楼”的伙计本来好心送你回来,却不料你路上尽说些胡话,吓得那店伙计连忙又把你带回了酒楼,后来还是我找了隔壁石觉帮忙,用他家的马车将你接回来的!”
老人名叫的冯长贵,是老妇的丈夫,而欧阳则是这对老夫妻在荒郊野岭中捡回来养大的。
冯长贵虽然在言语上对欧阳有些许的责备之意,然而神情却是充满无奈,摇了摇头,兀自抽着烟。
欧阳被老人说得有些尴尬,便小声向旁边的冯氏问道:“奶奶,昨天我说什么胡话了?”
冯氏回道:“那是在说胡话么?哎哟诶,你说的都是些要命的浑话嘞!孙儿啊,奶奶知道你从小就嫉恶如仇,但官府都不管的事,我们平民百姓就更没资格管了,知道么?”
原来昨日与李严的酒局,欧阳喝得是酩酊大醉,李严见状便吩咐店伙计要将其安全送到家中,之后结了账就带着几位弟兄走了。
掌柜收了李严额外给的小费,自当殷勤办事,便找来一辆马车,叫一个店伙计将欧阳送回家去。却不料醉得半路上欧阳一丝神志的又醒了过来,吵吵嚷嚷的,开口闭口就要去找尹大目算账。
说尹大目仗着自己有当朝勋贵的庇荫,在一方为非作歹;说地方官员受贿徇私,纵容恶霸尹大目嚣张无度。
更重磅的是,欧阳当时还在叫嚷着说:尹大目谋财害命罪恶滔天,如果县令不管就把县令一并告到郡守那,如果郡守不管就把郡守一并给告到皇帝那。
这听上去可真是一番豪言壮语,然而若是依照当朝律令,该怎么算呢?
那肯定是“妄议政府、诽谤勋贵”!
如果没有充分证据和民间舆论的支持,光这罪名就得重判了。
而且自东胜国实行帝制以来,“皇权不下县”,县级政务基本由郡守节制,朝廷的职能除了掌控大部分军事力量以外,内政方面更偏向于对各州各郡的统筹帷幄。
所以若是一个小小草民想要越级告状,并且直接告到皇帝那里的话,那么违反的律令可不止一条两条了。
也就只有醉酒的欧阳,才会说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
平时若是关上门来说呢,牛皮怎么吹都行,可当时马车正行进在大街上啊。过往的行人都被马车里传出的“正义之声”给吸引了,纷纷驻足侧目,甚至有的还围了过去。
毕竟大家平日里对恶霸尹大目是敢怒不敢言,忽然听到有人敢在大街上叱骂,而且还扬言要把尹大目给告到大牢里去,那自然得吸引一堆吃瓜群众,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谁这么牛气哄哄的。
那马车车夫是个晓得明哲保身的聪明人,为了撇清关系,便告诉店伙计,必须立刻制止欧阳“胡言乱语”的行为,以免遭人报复或者被官方逮捕。
于是,两个大男人便想要强行控制欧阳,使其不得在马车里再继续的大声叱骂下去。
但两人没料到的是,欧阳打小就在自学武功,一身本劲可不是随便几个人就能控制得了的。
结果。。。店伙计的右脸被打成了熊猫眼、马车车夫的鼻子被打成了两道红。
无奈之下,车夫只好急忙调转车头,又将欧阳给送回了酒楼,连赔礼道歉都不要了,只是自认倒霉的赶紧离开。
店伙计更是无奈,一边拿鸡蛋白敷着熊猫眼,一边还得小心伺候着酒醉蛮缠的欧阳。
好不容易挨到欧阳在沉沉的醉意中又睡着了,酒楼掌柜的便赶紧托人来到欧阳家中,请冯长贵将其带了回来。
“呃。。。”
欧阳听冯氏大致的还原了自己昨日的丑态,不由得脸颊滚烫、一身毛汗,简直尴尬到不行,恨不得找个老鼠洞给钻进去。
冯长贵见冯氏絮絮叨叨的教育个没完,直把欧阳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都要被说歪了,便用旱烟杆敲了敲桌子,让冯氏赶紧去做点暖胃补气的饭菜,别让孙儿饿坏了肚子。
那冯氏一听,想起欧阳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又啰嗦了几句,这才走开。
见冯氏出了房门,冯长贵长长的吸了口烟,面色深沉的向欧阳问道:“孙儿,昨天与你一起喝酒的,是些什么人?”
欧阳回道:“都是些传奇人物,他们专门猎杀各种海洋魔兽、对了,他们还捕猎龙族,是有名的龙族猎手。”
冯长贵一听,又深深吸了口烟,道:“怪不得你在睡梦中会说什么“逆龙鳞”之类的话。”
欧阳见冯长贵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爷爷,这有什么问题吗?”
冯长贵道:“我希望孙儿你以后不要跟那些人接触,明白吗?你怎么能和专门猎杀龙族的人厮混在一起。”
欧阳回道:“哎呀,爷爷啊,只要我内心向往龙族就行了,何必要求别人与我一样?就如奶奶只吃素食,她有逼迫过你和我放弃吃荤么?”
冯长贵道:“这个性质不一样的,你与龙族有福缘,你必须对龙族怀有敬畏之心。”
敬畏龙族?
唉,要说当今世道,由于人类对龙珠的需求,龙族已由高贵的神兽沦为了一种珍贵的资源。对于人类来说,“屠龙取珠”就和 “采蚌取珠”性质一样,只是操作的难度相对悬殊。
而这样的大环境下,人类的世俗观念中早已失去了对龙族的敬畏之心,可冯长贵却还要求欧阳反其道行之,这是作何道理呢?
见欧阳疑惑不解,冯长贵便问道:“你还记得爷爷跟你说过当年捡到你的场景么?”
“呃。。。”
说到这个话题,欧阳不由一脸黑线了,这可是自己一直以来心里挥之不去的疙瘩,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还是欧阳童年的时候,冯长贵就经常跟别人说自己的孙子有真龙庇佑,从漫天的陨石雨中幸存下来,是天选之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等等。
结果,搞得别人都觉得冯长贵是为了抬高欧阳的身世背景,故意杜撰了一些子无虚有的事情,因此不管大人小孩,都时不时拿此事调侃欧阳。
虽然那样的调侃大多都是玩笑性质,但也给欧阳可造成不少的尴尬经历啊。
“爷爷,你能不能别再提那个事情了。。。”
“怎么了?说你的身世背景与真龙有关,让你觉得很难堪么?”
其实这何止让人难堪啊,简直是让人笑话。
因为别说是真龙了,也别说是蛟龙了,就连虬龙和虺龙,都不是一般人能够见得着的。
真龙的罕见度,几千年才可能在文献中出现那么一次,岂会是冯长贵这等凡夫俗子能够在现实中见得着的?而且还能从真龙手里抱回一个孩子?
这根本就不可能让人信服!
但冯长贵却还在那问:“要不就是你根本不相信爷爷见过真龙?”
欧阳揉着鼓胀的太阳穴,无奈道:“爷爷啊!您说的什么事情我都相信!但有时候您也会搞错,您也会眼花的,有些事情并不是您亲眼所见就一定是真!而且那一年的事情不是有郎中后来说了么,您是当天服了“月亮草”,所以。。。”
冯长贵闻言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了,只是指着墙上那张已经褪色发黄的彩画,道:“反正你记住这条五爪金鳞的真龙,还有你要记住一点,不管你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世,龙族对你总是有恩的,而有恩就要报,这是我们做人的基本道德。”
这个欧阳倒极为认可,因为当年自己被捡回来的时候,的确有人看见空中划过一道龙元吐息,将从天而降的陨石击碎,不然那颗陨肯定得会把欧阳连同冯长贵给砸没了。
回想起这些,欧阳郑重的向冯长贵道:“爷爷,您放心,不管当年是不是巧合,龙族于我有恩我是认可的,这份大德只要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还的。”
爷孙俩正聊着人生观,冯氏已经端着一碟韭菜炒蛋进来了,房间里香气弥漫,顿时勾起了欧阳的食欲,肚子里咕噜噜的一阵叫嚷起来。
冯氏道:“你先吃点,奶奶再给你炒个菜来。”
冯长贵一看碟子里基本都是鸡蛋花,只有一点点韭菜,皱眉问道:“韭菜可以补气,你倒是多放一点点啊。”
冯氏回道:“早几天才割过一趟,今天才长出短短一截,只能割这么多了。”
冯长贵便道:“那你就连根拔了啊。”
冯氏好笑道:“连根拔了以后还怎么割韭菜?这中州你能弄到韭菜种子么?”
欧阳本来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韭菜炒蛋,听到两位老人交谈忽然一愣,脑海里开始迅速整合一些信息。
“连根拔了以后还怎么割韭菜?”
“两年前,尹大目进入十方山后,每几个月就能获得十几块 “麒麟蜕”。”
“两年前,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原因,竟然把靠近十方山的风陵镇,整个镇子都给强行拆迁了。”
“李严说那尹大目出售的“麒麟蜕”实际上是“逆龙鳞”。”
“李严这些专门猎杀龙族的高手,前往了风陵镇旧址。”
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等冯氏出了房间后,欧阳面色严峻的对冯长贵道:“爷爷,如果我说有龙族被囚禁在风陵镇里,并且被当做韭菜一样反复的刮下“逆鳞”,您。。。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