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洁吓得魂飞魄散,背脊上渐渐爬了冷汗。
她脸无血色,张皇失措扔下盒饭,有多远跑多远,还一边“哇哇”地惊叫连连。盒饭摔了下来,洒满了一地,万紫千红,五彩缤纷,绚丽多彩,——白的是米饭,青的是青菜,红的是红烧鸡肉,黑的是老鼠。
一瞬间,何心洁哆嗦得如风中的一只小鸟,恐惧地瞪大眼睛,孤苦无助,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甚至,她还听到自己的血管里,“突突”的跳动声。
何心洁平生,最怕的便是老鼠。
有人爆笑了起来,掩着嘴,洋洋自得。
存心的,别人存心的要这样做,存心的要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仿佛,一头猫,捕到猎物后,不马上杀之,总是松一阵紧一阵,其中不无凌虐的成分,横竖你躲不过。怎么躲?除非你离开,永远消失。
何心洁的自尊,百孔千疮,血肉模糊。
那一刻,何心洁想,我还是离开吧,离开这儿,永永远远,不回来。但,如此走了,又不甘心——这,不是别人所希望的吗?别人画好了个圈,叫你钻进去,你就钻?笨得如此?别人这样恶作剧,目的很明显,莫非就是叫她走。
何心洁犟强地想:“我偏不走,我偏要留在这儿,我偏要坚持到底。”
人生,谁没有绊过一跤半跤?谁没有经历过一波三折?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些人还在笑,笑得震天动地,前仰后合,挪揄之心十足。还交头接耳,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精神抖擞,兴致勃勃。
马善被人骑,人善给人欺。
前思后想,这口气,无论如何,还是咽不下去。
何心洁的愤怒,终于如黄河决堤,奔涌而出。窗外的太阳,明晃晃的,炎炎的毒辣,几乎要把路上的行人吞没。高楼大厦内,空调底下,永远的二十四度C。而何心洁觉得,她身体内的水分,亦被一点一滴地蒸发,轻轻的发生微响,“嘶”的一声又一声,渐渐干涸。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还以颜色,以暴治暴。
擒贼先擒王。
何心洁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大概,那一场车祸,撞去的不单单是往事的记忆,还有一颗胆小怕事懦弱的心。总之,此时的何心洁,胆大包天,肆无忌惮。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列嘉辉办公室前,不顾一切张开嗓门直嚷:
“列嘉辉,你出来。”
“列嘉辉,有种的,就不要躲藏在里面做缩头乌龟。”
尽管年轻,才二十五六岁“芳龄”,却头角峥嵘,精明强干。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由美国回到香港,因为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不愿意呆在父母公司,由人指手画脚,发号施令。大树底下好乘凉又怎么样?谁都知道,大树底下草不长。列嘉辉自身家上亿的富豪父母处要了一笔钱,游说了中学时的同窗好友童保罗,一齐到了深圳,创公司,办工厂。三五年时间,便如鱼得水,在服装界里做得风生水起,春风得意,风芒逼人。目无下尘,趾高气扬,那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并不是人人可以做列嘉辉。
公司上下员工,无论男女老少,对列嘉辉毕恭毕敬,奉若神明,惟命是从,左一声“列总”,右一声“列总”,灰孙子一样,就差没跪下来磕头,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唯独何心洁,连名带姓,不尊不重:“列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