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她口干舌燥,头痛欲裂,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酸痛。而且,她觉得眼皮沉重,仿佛压了千斤重量,但她还是艰难的,努力的,百折不挠地睁开,再睁开。终于,她看到了一道白色光芒,这光芒微微地刺痛了她的眼睛;随即,是扭曲的景物,由远而近;再后来,是一个男孩子凑过来的五官,戴着近视眼镜,一张憔悴的脸,自模糊渐渐走到清晰。
男孩子俯下身子,热切地看着她,脸上,忽然欣喜若狂。
她茫然,他是谁?
她注视了他好一会儿,又虚弱且艰辛地张了张嘴巴,嗫嚅央求:
“水。我喝。”
声音,低不可闻,犹如落在地上细小尘埃,无踪无影,无声无息。
男孩子仿佛听到了,又仿佛听不到。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伸长了脖子,把他的脸孔凑近了她的脸孔,眼睛瞄准了她的眼睛,慢慢的,笑容就一点一点在他脸上漫延开,那样的喜出望外,那样的惊喜交集。过了半响,他像想起什么,惊跳了起来,突然转过头,高声嚷嚷:
“医生!医生!快来呀,她醒过来了。”
她?
醒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迷茫,且不解。
有急速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走过来,是穿白马褂的医生和护士,他们郑重其事的给她做检查。血压,呼吸,脉搏,以及神志的变化。兵荒马乱一通。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原来她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略略的轻举妄动,便叫她痛得魂魄不齐。
医生脸上,却喜形于色。
“病人意志力坚强,居然醒过来了。”
“病人脑部受损失,造成脑震荡,身体没有什么内伤,能清醒过来,一切便不碍事,休息一个星期,便可出院。”
“没有成为植物人,不幸之中大幸。奇迹。”
接着,有五官秀丽的白衣天使走近,伸手纤纤玉指,风卷残云,三下两除二摘下她身上的管子,也不管她的痛楚。一边机械化地交待旁边的男孩子:“病人要适当卧床休息,少说话,减少脑力和体力劳动。”
病人?
她是病人?
她神经紧张,极度不安,同时,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眼前的所有,不真不切,不尽不实。
像在梦中。
她心里的疑惑,一点点扩大,张开,然后绞成一团团,不停地涌进脑海里,像洪水,滔滔不绝。她恐惧地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还有,我到底是谁?那个男孩子又是谁?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想起来?为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
十万个为什么。
她的痛楚,终于渐渐地减轻,头也不再那么晕眩,剧痛,慢慢的身体也能活动自如。在她略略有了精神,神志完全恢复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孩子又出现了在她身旁。他斯文地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带着几分歉意,然后娓娓向她道来龙去脉:
“发生了一场车祸。”
男孩子的声音很磁铁,美妙动听,有着沙沙的质感:“哦,先介绍我一下:我姓童,叫童保罗,童年的童年,保卫的保,罗马的罗。那天,我送我老板去机场,他要赶时间,要到香港乘坐到意大利的飞机。不料在闹市区,一个转弯角处,你突然间就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我刹车不及,你便已经撞了过来,倒在血泊中。”